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此时的天际,已微露出蛋白,一层白色的浓雾,渐渐地化成了一片薄纱,笼罩着整个金陵。
曙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内,从北方飞回乌黑色的海东青,其鸣叫声打破了黎明的沉寂。
本是窝了一肚子火,准备收拾包裹回京的李东阳,猛然闻见那熟悉的鸣叫,不禁眸子一亮,即刻抬首仰望着那一方天空,大步跨到窗前,取下海东青脚下的那个黄金信桶。迫不及待的打开,瞧了又瞧,拿着成化帝朱见深的亲笔信,脸色不明的递给汪直。
汪直双手接过,微微点头,念道“爱卿信中所说,朕已知。仙郡主为长公主众亲卫的请命,朕也允了,现便将待罪的亲卫队赠予仙郡主亲自调教。爱卿与汪直,暂且悄然留在金陵,静观其变”
谢迁面色如常,瞧不出喜怒,给程一勺勺喂着吹温的皮蛋瘦肉粥,每勺里面都有两块瘦肉丁,一块小皮蛋。
惬意的摇着小尾巴,张着小嘴儿食着谢迁喂粥水的程,听了这朱见深的回信,一开始还挺开心,但听到最后一句“悄然、静观其变”二词,不由得呛咳了“咳咳!”
谢迁即刻停下手中喂粥的勺子,温柔的给小白狐轻拍着背,低声道“乖!慢点,慢点,又没人和你抢。”
程吐着粉粉的红舌,咧开长着白毛的小狐嘴儿,眨着狐眸给谢迁使着眼色,笑道“吱吱!吱吱!”这朱见深也太有意思了,不就是让李东阳同汪直,偷偷潜伏在金陵查清真相嘛,还弄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一个皇帝做到这份上,也是真够够的了。
谢迁轻轻眨着眸子同程对视着,暗示道:小淘气,竟敢嘲笑成化帝,是不是不想混了。
汪直惊诧的瞧着,谢迁与小白狐深情对视,仿若心灵相通,竟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心道:难道谢迁才一天就变心了,不喜欢仙郡主,换口味喜欢人狐之恋?
谢迁无视汪直的差异,继续给程喂着粥水,同时淡淡道“李大人同直哥儿看来是不能继续留在程府了,但又要悄然无息的留在金陵,不知李大人可有打算?”
李东阳炯炯有神的瞅着谢迁,道“本来没有的,但现在有了,本官昨日听说谢秀才要暂住在,龙藏浦与句容河交汇处的句容村,那句容村距离金陵城内即近,村中人口又简单,遂很适合本官隐秘的着手调查。”
谢迁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咱们住在一起刚好有个照应。”他才不喜欢这么多人,同住在句容村,他只想同他的儿过二人厮守的小日子。
程一面吃着粥水,一面思索着,这程克勤之妻李莹,又是如何抱上周太后大腿的呢?李莹身上又有什么亮点,是能得大明王朝最尊贵的女人,周太后另眼相待的呢?
对了!她想起来了,周太后不喜万贵妃,这个和周太后年龄相仿的儿媳,看来这周太后这突如其来的口谕,也有冲着给万贵妃下脸面的成分。
她记得这周太后其弟周寿封为庆云侯,周封为长宁伯,时隔这么多年了,也还是份虚职,虽贪赃枉法,但却没什么实权,这么说这周氏一族,难道是嫉妒她了?
是啊!她这个小村姑不过一年光景,便可仗着恩宠,以微末的从五品乡君,连升至从一品郡主,如此看来周氏一族对万贵妃的恩宠眼热了,想到这里,程有些沾沾自喜的开怀大笑起来。
心道:姐恐怕是大明史上的例外吧,借着万贵妃这个表姨的光,竟是一路升迁,畅通无阻,就连林淑清的自以为是,也给她程做了垫脚石,若是没有林淑清买通梁芳,她如今恐怕还只是个郡君,吼吼!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啊,吼吼!
虽程变成了狐狸,但谢迁也能瞧出程在得意什么,心道:这世上也只有他的儿,就算变成狐狸都能过得坦然自若,心宽得连他这个七尺男儿都佩服。随即不禁眸子中溢出宠溺,将傻笑的小白狐捧在手心里,爱抚的摸了又摸。
程不乐意的憋憋狐嘴,抖抖被抹扁的白毛,又对着谢迁翻了个白眼。
汪直一直偷瞄着谢迁,遂将事情看个满眼儿,淡笑道“迁哥儿,觉得这狐儿的小表情,像不像仙郡主,那样鲜活?”
顿时谢迁心里咯噔一下,他发现儿变成灵狐,说的话在别人耳中都是狐狸吠,只有他谢迁才能听懂儿说什么。
儿变成狐狸的事,本就有违天和,此稀奇秘事也决不能被他人知晓,多一人知晓,她的儿便多一份危险,遂无论是任何人,都不能知晓这个干系到儿性命的秘密。
城府,莹兰院。
气氛冷凝的莹兰院,本是末夏季节,院落还弥漫着闷热的暑热,但身处其中之人,却觉得冷如三九寒天。
“哗啦啦哗啦啦!”屋内瓷器落地,碎成一片的声音此起彼伏。将原本人人自危的院子,气氛变得更加冷凝。
李莹用了毕生最大的忍耐力,才能隐忍到李东阳离开后才发作的起来。如今发不出去的火气憋在心头,压抑的火气一涌而出。
面目狰狞的,连摔了整个屋子的瓷器,才觉得堵在心中的大山微微挪开,勉强能喘上口气来。
谁能告诉她,她李莹的一双儿女为何会枉死,怒火中烧的质问,道“程去哪了?程身为长兄,首要职责便是保护好弟妹,程这个小杂种,竟眼看着本夫人的圻儿、月仙枉死,啪!”
程水仙吓得不禁抹了把额头溢出的冷汗,刚要开口回话,便结结实实的挨了李莹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