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无氏,在为剽之前,也曾是个良家子,应先君之召,从于军中,入伍为卒,跟随北上伐燕。
猛进,北伐月余,恶战数场。虽然皆胜了,但死者也不计其数。
涉放眼望去,入目全是死尸,可能同伍的士卒上一刻还在和自己交谈,下一刻就成了尸体。他胆怯了,他不想死,他想活命,他想逃跑。于是,他趁着主官阵亡,队列大乱之际,找准机会钻入尸堆之中,闭目装死。
就这样,他饥寒交迫,口干唇裂,浑身血迹结块,如同一个死人,在尸堆之中硬是躲藏了两天两夜,终于等到两军撤去,得以逃出生天。
虽然活了下来,但他害怕战场,害怕回到那杀戮之地,他不想、也不敢再回军中,他只想活命。
涉逃回国内,躲躲藏藏,又等了一月有余,突然,郑国君暴毙消息传来,他萌生念头,想要趁着国中大乱,偷偷潜回家中,带着妻儿逃往他国。
于是,他专走小道,避开军队、流民,昼伏夜出,耗费十数日,终于回到故乡。
从军北征,离乡数月,此时归来,涉发现家乡破败萧条,人少了大半。一进家门,空无一人,他急忙四下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新君继位,与上大夫交兵,南境遭刀兵之乱,烽火四起,到处都是流民抢砸。而涉之家乡也遭贼乱,乡中保长带人退缩里中,只保护居住里中的富人权贵,至于居住里外的涉一家,皆没于乱中,一个不剩,连尸骨都没留下。
奔走千里归乡,没想却听到此等噩耗,一时间,他浑浑噩噩,一副魂不守舍模样,不该去往何处,做何事情。在家中枯坐一日后,他饿了。没了目标,没了盼想,这股饥饿感是如此让人难以忍受,以至于他忍不住想要大吃一顿,可流民过境,家被洗劫一空,实在没有可吃的东西。
鬼使神差之下,夜里,他提刀,往乡中富裕人家走去,翻墙入院,侵入宅子偷偷翻找食物,结果被夜起的户主撞见。
涉见那户主面带惊恐之色,好似要大叫,他害怕引来乡人,下意识便扑了上去。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死死捂住户主口鼻,一手紧握着刀柄,深深捅入那户主的心窝,使其挣扎变得越来越微弱……
只是一会,涉放下怀中温热尚存的尸体,感受自己心脏在胸膛中疯狂跳动,他大口喘气。
涉虽上过战场杀过人,但杀手无寸铁的平民,这还是第一次,更何况,这户主还是自己乡人。
望着地上的死尸,没来由的,涉想起了自己惨死的妻儿。
既然别人能劫掠我家,我又为何不能劫掠他人!反正已是一无所有,干脆……
想着想着,涉面目变得愈发狰狞,他提着还在滴血的刀,顺着户主来的方向,一步一步向宅子主卧方向走去……
夜色正浓,涉穿着衣服,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衣冠不整的女尸,然后慢条斯理的打包屋内一切可以带走的值钱事物,最后放了一把火。
在夜色的掩护之下,伴随里中一片走火之声,他遁出乡外,逃之夭夭。
人只要干过一件大恶之事,便再也无法回头,因为他会心安理得的继续干下去。
自此事起,涉便逃入长林丘,落草为寇,靠劫掠过路人为生。因为他兵器精良,又下手狠辣,便有了“名声”,许多流民贼寇,慕名来投。
涉一概来者不拒,很快,他手底下的贼盗规模迅速膨胀起来,成为周边最大一股贼患。
不但如此,涉广设窝点,筑寨以屯粮,藏贼于山,让手下群盗有了栖身之所。
而到夜深之时,涉还会带着人摸往战场,扒尸体身上的甲械武器,装备贼众,弄出一支杂牌部队,美名其曰“亲卫短兵”。从此,他自号长林将军,占山为王,呼啸山林。
如今,郑军来剿,却被涉接连击败两回,郑西群贼闻风而来,齐聚长林丘,涉俨然成了郑国贼王盗首。
此刻,涉在洞窟中召开庆功宴,只见他大马金刀坐在案后兽皮之上,正与洞窟中众贼喝酒畅饮,庆祝取得接连“大胜”。
群贼纷纷向涉敬酒,七嘴八舌庆贺道:“首领神武,郑军不堪一击!”
涉得意至极,呵呵一笑,故作谦虚道:“非我之功,皆靠兄弟们努力!”
闻言,群贼起哄,大拍马屁,一人说道:“我等微末之力,哪比的上首领,若非首领调度有方,哪来今日大胜?”
涉还是摇头。“郑军不识山林地势也硬要入林,故有此一败,非是我调度。”
于是又一人道:“世人都道郑龙用兵如神,结果此人只是图有虚名,依我看来,郑龙还不配给首领提鞋!”
众贼争先吹捧涉,酒宴气氛和谐。
眼见宴至**,众贼兴奋,时机已到,涉起身,环顾洞窟,示意自己有话要说。“诸位兄弟,且静一静,某有话要说。”
待众贼安静下来,他高举酒碗,朗声敬上,与众贼同贺。“此番大胜,来之不易,皆靠诸位努力。无有诸位奋战,便无今日之胜!某在此保证,只要郑龙此獠退去,今后荣华富贵,与诸位共享!”
众贼正安静听着,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道:“若得富贵,皆为首领所赐,此生定誓死追随!”
这显然是事先安排好的,群贼受此煽动,想象美好前程,激动不已,跟随大喊:“此生定誓死追随首领!”
喊声在洞窟中回荡,余音不觉,愈发大声,有如山呼海啸,震耳发聩。群贼一遍一遍的重复叫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