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很像我女儿段玉······”
本尘大和尚(段正明)一见到玉萝姗就脱口而出,又立刻警觉此举不妥,赶忙吟诵佛号‘阿弥陀佛’:“贫僧失礼了,还请各位施主见谅!”
他说完这句话就低头背诵起了佛经,不再理会众人。
几十年的苟且偷生,竟然让一代君王活得如此卑微抑郁。
程洲心说:好嘛,大和尚您这么搞法就没意思了!
大伙儿脑子里还想象着各种曲折离奇的剧情呢,您老一句话就揭了底,等于直接宣布剧终了啊喂!
玉萝姗看段正明不言语了、只顾诵经礼佛,她急的不行。
您突然冒出一句‘像我女儿段玉’就没音了,这不是吊人胃口吗、那哪行呢?
“本尘大师,您看我们万里迢迢从西域到中原、再到大理城;为进天龙寺里寻访,可是费了很大的周折才被准许进来一个时辰。您既然开了头,请您把当年的情形都告诉我吧,我只是想为那些忠于您的反抗军遗孤们讨个真相。他们,她们几代人活得冤屈啊!”
玉萝姗这番‘血泪控诉’,端的是让人难以招架;于情于理,段正明都不应该冷漠以对。
可是,段正严除了微微皱了一下眉,仍然是虔诚肃穆的端坐如磐石;只是嘴巴在微微蠕动着,佛经一串串的往外飘······
折彦璋作为好姐妹也是气的不行,她握紧拳头呼吐吭哧的,恨不得上去给大和尚脑门上捶几下,让他清醒清醒。
“我说大和尚,你······唉!”
“玉萝姗,要不咱们抓紧时间问问其他高僧去?”
——
程洲大概想到是怎么回事了。
一切症结,来自于‘信息不对称’。
程洲是不信什么自愿退位当和尚的笑话的,整个天龙寺前后出家的十多名国王、土司,全都是被属下造反‘要么死、要么进庙’给送进来。
很明显的,程洲以大宋使节的身份要求到天龙寺上香,都被大理国鸿胪寺各种推诿。直到程洲发了脾气、以两国绝交相威胁才争取到一张戒帖,且只准许在天龙寺逗留一个时辰。
天龙寺从来就不是平民可以去烧香拜佛的地方,此地外有侍卫巡逻、内有暗哨站岗,戒备森严。
段正明这边当年被高升泰逼迫退位,被‘礼送’进天龙寺‘修行’;作为智慧生物来说,想活命的心情是无可厚非的。
可长时间的苟延残喘,会让一个人习惯于自闭,‘一切只为了活下去’成为了下意识的反应。
直到后来高升泰死了高家把王位还给弟弟段正淳,‘帝王之家无亲情’!段正淳也不希望哥哥联络旧部,还加强了对大和尚的监视;任何人来看望他,都会被他认为是敌人的试探、是个圈套。
这么多年下来,段正明哪里敢相信别人呢?
“这样吧,你们听我试着把整个故事推理一下,你们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程洲作为后世受过马列主义逻辑理论和辩证法熏陶的好同志,把各方面信息汇总、整理了一下逻辑链条,已经有把握得出结论了。
玉萝姗、折彦璋,甚至大和尚段正明的罪业不动了,众人都想听他能有何高见。
“以前有个国王叫段正明,他当国王的时候还很年轻,大概二十岁。他当时只有个一个女儿,叫段玉;之后,他位置还没坐热呢,就被权臣高升泰给逼迫退位、强行送进天龙寺。段正明措手不及,猛然之间就失去了家人的下落。高升泰的突然发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一切变成既成事实,让段正明的支持者来不及反应。
程洲尽量用古人能理解的话语把这些历史片段串联起来:“高升泰当了国王之后,很快将段氏的属下各个击破、扫平了反对者。这些反对势力只能带着段正明唯一的孩子段玉、往北一路溃逃,最后逃到成都才稳定下来。当然,这也可能是当时的大宋哲宗皇帝特意关照的缘故;因为咱们天朝上国最讨厌高升泰这种‘以下犯上’的夺权行为,肯定会对这位大理公主加以保护。”
“啊!?”
玉萝姗惊呼了一声,她听到这也明白程洲的意思了。
原来我母亲‘玉儿’不是什么反抗军的遗孤,根本就是段正明大和尚的女儿‘段玉’!
——
“那,段玉既然有咱大宋官府的保护,怎么又会给大食(阿拉伯)行商给掳走卖到回鹘人哪里了呢?”
折彦璋觉得不通。
“莫急。”
程洲用指头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因为,哲宗皇帝很快就驾崩了啊!之后大宋朝廷陷入各方角力,储君的位置迟迟定不下来,哪里还顾得上远在成都的一个番邦公主的死活?”
“于是,益州本地的官员也懈怠了,也许下拨的保护经费都被贪污亏空。生存越来越艰难的小段玉就被大食行商给拐走了,先是就近贩卖给西夏梁太后作婢女,后来梁太后又把她当礼物嫁给西州回鹘土皇帝‘仆固觉鲁思’,以示笼络。”
程洲今天才确定,原来大理段氏真的是有个叫段玉(誉)的王族,金庸老爷子写出‘段誉’也是考证过、有根据的。
“仆固觉鲁思和段玉生下一个孩儿,叫仆固玉萝姗;就是你面前这个和你女儿很像的人,她是你在世间唯一的外孙女呢、大和尚!?”
程洲把玉萝姗往段正明面前推近两步。
大和尚段正明终于绷不住了,他从极静的打坐状态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