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尔斯闭上眼睛,打断自己的思绪。
他想太多了,索尼娅,他所认识的索尼娅,不是那样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泰尔斯睁开眼,略显疲惫:
“我相信,王都里有其他有识之士,能给你更多更实质的帮助。”
索尼娅享受了一口烟草,沉吟片刻:
“也许,因为你比较特别?比如拿着一柄剑就敢闯宫造反,威胁你爸爸?”
泰尔斯猛地回头!
要塞之花举了举手上的烟:“别看我,流言可是传得飞快——额,绝对不是梭铎老头告诉我的。”
但泰尔斯的心情却沉了下去。
看,你是对的,泰尔斯。
她来找你,是因为你闯宫造反却安然离开,是因为你证明了自己的分量,成为至高王座之外的第二极。
于是王国风云激变,就连看似飒爽大度,豪情万丈的要塞之花,她看到,她知道,她感觉到——就像国王与泰尔斯所预见的那样——泰尔斯也许能抗衡凯瑟尔王。
所以她来了。
不止为了返乡,不止为了北方,不止为了——跟你那点可怜的私人情谊。
泰尔斯默默地看着索尼娅,心中烦躁不安。
索尼娅没注意到泰尔斯的眼神变化,她自顾自地吸着烟,沉浸样朦胧烟雾中,无比自在。
“也许还因为,你是少数能治得了伦巴的人?据米兰达所说,七年前,你放弃了逃生的机会,果断地回转英灵宫,用自己的自由,扑灭了两国将燃的战火。”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七年前。
又是七年前。
该死的七年前。
他突然对眼前的对话意兴阑珊。
为了要塞防务也好,为了王国未来也罢,说到底,她是来示好,拉拢,求助,站队的——或者任意其他好听或难听的近义词。
她,无上之盾的主人,曾经救自己一命的索尼娅·萨瑟雷,她跟西荒公爵,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有权有势的贵族领主们会争先恐后地来找你,拉拢归国未久的王子,用尽方法争取你站到他们的一边……】
索尼娅,就连索尼娅,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泰尔斯只觉得深深失望。
而他,泰尔斯·璨星,他已经不能像初次见面时一样,对这位救命恩人没有保留地坦诚开口,敞开心扉了。
“所以我想,那个孩子,”索尼娅吸了一口烟,叹息道,目光却意有所指,“那个在绞架下兼顾了宽恕与公正,那个敢向着伦巴冲锋,敢向着父亲挥剑的孩子,应该是有些指望的?”
那一瞬间,泰尔斯捏紧了“盟约”。
“指望?”泰尔斯机械地重复道。
索尼娅,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在以后,还有更多的人会做同样的事,从某一个节点开始,与他交谈的人,言语里的算计与利益,目的与yù_wàng,只会越来越多。
直到不剩下其他什么。
泰尔斯下意识攥紧了衣袋里的盟约。
但你知道的,泰尔斯。
这是必要的路,而这才是开始。
一个声音在心中对他道:你知道的,你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无论代价几何。
索尼娅笑着敲了敲泰尔斯的额头:
“我知道,你还不是复兴宫里的‘大人物’,暂时还不是,但好处是,你也来不及像他们一样,被什么鬼东西逼迫得‘身不由己’,还没变得像他们一样讨人厌。”
变成他们。
泰尔斯没有理会她放肆的动作,只觉得衣袋里的骨戒越发扎手。
她以为她知道,但她压根就不知道。
泰尔斯盯着她。
要塞之花笑道:
“总之,世道不会一成不变的,我希望你,事实上,是很多人都觉得你是……”
“但我不是!”泰尔斯下意识地喊出口来。
望台上安静了一刹那。
索尼娅被吓了一跳,她惊讶地看着呼吸急促的泰尔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不是什么?”
但泰尔斯随即反应过来,懊悔地调整呼吸:
“抱歉,女士,我,我失态了,可能是晚上喝多了,精神不集中。”
他控制语气,强行挤出几丝笑容:
“我理解您对要塞防务的担忧,女勋爵阁下,但你也许不清楚我的处境……”
但他没能说完,就被索尼娅冷冷打断:“闭嘴。”
泰尔斯正待说些什么,但那一刻,要塞之花眼内精光慑人,突兀而锋利,让他开口忘言。
她正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泰尔斯。
“告诉我,小子,你回王都多久了?”
少年怔了一秒。
“半年了吧,不记得了。很抱歉我失言了,但现在很晚了,女勋爵,我有些累……”
但要塞之花摇头啧声,再次打断他。
“落日啊,看来她说得没错,他们把你操得很惨。”
泰尔斯皱眉:
“什么?”
索尼娅朝天一笑。
“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你手下那个哑巴一样,戴着面具在说话。”索尼娅举着烟翘起嘴角,嘴角弧度依旧,眼中冰冷也依旧。
戴着面具……
泰尔斯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罗尔夫没法说话。”
“难道你现在不一样吗?”索尼娅很快反驳他,她冷冷一笑:
“你有多久没说过人话了?”
泰尔斯一时语塞。
“怎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