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四下霎时……便静了。
众人噤若寒蝉,就连殷晔,都蓦然安分了下来。
“他……也过来了?”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俊脸上一片僵硬,强笑着,却掩不住那深深的恨怒。
“……是。”那回话的小太监头更低了。
而在他吐出肯定之语那瞬,众人更是神色大变。
只有在低调匿在一旁的云倾,眸光一闪,若有所思起来。
楼?难道……
她心念正转,殷晔却深吸了口气:“朕……”
话还未完,一道微凉的男声便响了起来。
“宫中走水,皇上遇险。臣身为司礼监掌印,自是不敢怠慢。”
清清淡淡的嗓音,并不似一般男子般浑厚,却如玉石相击,带着奇异动听的韵味,如夜风般直拂入心底。
众人一怔,循声望去——
便见一行人正从殿左侧缓步而来。
提着六角宫灯的小太监在前开道,行进中,原本黯淡的路被点亮,挥散了夜色的凄迷。
当那璀璨的光映入眼中时,被簇拥在后头的那人,也终于暴露众人在面前。
其实,并不是多漂亮的五官。若只论长相,面容只勉强算得上清朗,远比不上殷晔之俊逸。
唯有那双眸十分出色,尾挑勾勒出桃花般的fēng_liú,却又被他薄削唇角抿出的凉薄弧度破坏了个七分。
然而,当这人站在站在面前——
那通身的气质,却足以令人将虚浮的表象全数忘去。
此时,他一身玄衣,立在灯前,真真是风度卓然,贵气天成。
一盏宫灯映照中,这人唇角略扬,微挑的眸定定望过来,竟有种天人般的出尘。
如此人物,落在这重重宫闱中,纵使说是天潢贵胄都似是辱没,谁能相信——
这……竟是一介宦人?!
一时间,纵是已知其恶名的众人,都不由怔住,甚至在望见那双眼时,竟都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
既是惊惶,也是……惟恐亵渎。
只有一人,不避不闪,直直回视了过去——
殿门前,成排的灯笼燃亮,将这一宫衬得粲然如白昼。
他站在这一侧,环顾间,却触上了一双凤眸……那个身着大红嫁衣的绝艳女子,远远地,对上了他的眼。
两人目光短暂地交汇。
他看到她眼中意味不明的光,浓烈而炙灼。
“楼、隐。”
下一秒,强忍咬牙的声音响了起来。
正是殷晔。
他一开口,宛如破除迷障的咒语,一瞬间,就把所有人心神拉了回来。
“楼大人。”
那一刹,除了帝后,其余宫女内侍,竟是不约而同地纷纷行礼。
见状,云倾微一挑眉,眸中流露出丝玩味。
不得不说,这一幕,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虽然说下级给上级是常例。但殷晔这位“天子”还在场呢,这些宫人便堂而皇之地向另一人下跪。
偏偏,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就连殷晔,此时紧握着拳,眸中明显屈辱愤恨翻涌,却不敢发出一声异议。
片刻后,倒是受了大礼的那位,先开了口。
“起来。”
依旧是清淡的声音。跪着的宫人身子微颤,还未来得及叩谢这位——
就听那语调一边,陡然幽寒起来。
“谁先行的礼?”
楼隐冷冷环扫了一圈:“皇上仍在……怎可逾矩?!”
这一瞬,如“天人”的那种莫名悲悯感霎时褪去,余下的,是审判凡民般的肃杀与森冷。
话落,便听“扑通”一声。
一个跪着的嬷嬷被推了出来,跌跌撞撞地向前爬了几步。
“不……是奴,不……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惊慌失措地想解释,却愈发错乱,惶然间,一抬首,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更觉浑身发寒。
生生顿住了口。
楼隐此时却又收了气势,清清淡淡道:“你是……皇上身旁的李嬷嬷?”
李嬷嬷,正是殷晔的奶妈。
也是……之前在主卧中为难云倾的那位。
此时,她哪还有几刻前的霸道?
跪在地上,已是抖如糠筛:“……是,楼大人……”
李嬷嬷颤声道,求饶之语还未出口,楼隐便轻轻摆了摆手。
“带下去。”
“是。”他身旁的几个蓝衣太监应到,立刻上前,开始拖人。
见状,一直忍着的殷晔终于忍不住插了话。
“这是我的人……楼隐,你别太过分!”
楼隐轻笑了声,风姿天成:“皇上误会了。”
他扫了眼狼狈地倒在地上的李嬷嬷,云淡风轻道。
“这种不懂规矩之人,如何伺候皇上?不如先送到臣那处调教一二。”
“你……”
殷晔一噎,握紧了拳,嘴唇颤动着,却始终再敢没说什么。
于是,李嬷嬷呜咽着,终是被拖了下去。
一时间,宫前一片死寂。
被狠狠落了面子的殷晔脸已涨成了猪肝色。
楼隐却如没事人般,又妥帖道:“皇上无恙便好。臣已唤人打理了侧殿,您和……”
他说着,殷晔的目光顺势转到了一旁的云倾身上,更觉气怒。
“得了,楼大人收拾就成!皇后?就让她自己歇着吧!”
话毕,这位天子狠狠一拂袖,转身就走。
“摆驾凌波殿!”
彻底地,把惹他恨怒的两人,都甩在了身后。
很快,其随侍的宫人也跟着撤了。
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