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升阳的目光和王深海隔空碰撞了一下,将王深海唯唯诺诺的目光逼退了。李升阳不禁有些轻蔑地眯起眼睛:“神剑门的首席弟子只有这种程度啊……”
他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文明圣殿这次来并非寻衅滋事,而是图谋着一击溃败整个魔道,甚至动摇整个应天府的统治,因为建州奴儿在自己打不赢盾天城战役的情况下,必然会唆使手下的狗,也就是越皇来兴起“讨逆”之征,无端损耗江南地区百姓的生命,赵光怡不想看到这些,而他自己的军队还没有准备好,也无甚心思在凛冬之中打仗,便只能采用破坏白龙榜的方式,搅动天下大势,让越皇知难而退!
他知道越皇的性命落入他人之手,必然心存迷信,何况他要是逆了天下大势,纳诺未来必然考虑废立,这么一来又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日,时间拖得越久,对赵光怡越有利。
因此这一回,文明圣殿精锐尽出,要为苍天,夺下正道大统!
李升阳不过是个打前站占位置的,他既然来,那么文明圣殿必须上场博弈,甭管应天府朝廷给不给公平,当然文明圣殿也不需要公平,总之就是一路强势碾压,要让越皇和建州大帝知道,天则并非儿戏,通过万民信仰之力生造一件圣器?你们这么能咋就不上天呢!
李升阳正想着,就见那通神馆的大门忽然打开来。一队黑衣人器宇轩昂地走件来。
为首之人,是梁云峰。
扛到这个鬼娃子,正在斗嘴的张白生忽然收了声音,神色不善地转过来,作势欲起。身旁的一玄子赶紧伸手按了他一下,指了指大通间的角落里,站着的一队锁甲军兵。
这些人都是来维持秩序的。
当然,这些维持秩序的“天子亲兵”此时还算维持着起码的公平。
那一队以梁云峰为首的魔威阁弟子,远远看到神剑门蓝白色的统一着装,和他们突兀的杀马特造型,便自觉地左转,坐到了几乎是离王深海最远的一桌上面去了,显然,在正经比试没开始之前,魔道们都不愿意撕破脸皮先动手呢。
江湖规矩有时候真的是一种另类的天则。
他们进来之后不久,第四波人马也到齐了,却是另外一对身穿更黑沉沉的制式长袍的年轻弟子,这些人……是黑山庄的弟子。
看到这些人,张白生险些笑出声来,原来这些弟子仿佛故意挑衅,或者说碰瓷一样坐在了梁云峰身边旁边的那一桌上去了。
这下,通神馆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四分五裂,一股股阴冷的,刀锋一样的气流暗中往来交锋,而气势最强的,很不幸是张白生他们这一桌。
一桌十个人,十个都是圣级高手,知道文明圣殿的人说是弟子,不知道的人以为你们一群“长辈”没脸没皮坐在“小辈”中间撒野……
通神馆并非没有华丽富贵的雅间酒席,但,那都是给师门长辈,也就是争夺天下高手榜的人准备的,独立的“号房”,争夺青年高手榜和门派未来榜的弟子们,只能在这大通间里吃喝等待。
看着大门缓缓关上,将一街风雪挡在外面,将一屋子不服气关在里面,李升阳的眼神闪了闪,体内一股沸水般的高热而激昂的战流,自然而然地升起来。
然而那大门就在互相敌视的沉默达到最鼎盛的时刻,轰然大开。
听那气势,似乎是被人踹开的。
通神馆是应天府的门面,甚至是建州大帝的门面,这种皇家敕造的地方,居然还有人敢撒野吗?
还真有。
那大门外站着的人,孤独而冷酷。他的身上带着一股庞大到超乎想象的气势,仿佛无限座大山连绵在他身后,组成那虚无和倍感沉重的气场。他此时根本不像是一位号令天地的飘逸法师,反而更像是一位斩裂人间的勇往直前的绝天之剑客,尽管他的名声,曾经与剑客毫不相关。
那孤独的银白色身影,如同刻薄寡恩的帝皇,出现在通神馆的大门口时,通神馆只有一层的大厅里,陡然完全静默下来。
往来如透明刀锋般相互攻伐的战意,忽然间臣服了,如同卑贱的奴仆,面对至尊。
这种气势上的压迫,甚至让李升阳都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他想站起来,他此时必须站起来,可是他没法做到这一点,门口那人的境界,无法形容。
那不是什么天选之鞭的境界,那就是虚无的境界,是不可名状的,也是不可讨论的,那境界之中饱含着的一切,都仿佛培元一重一样平淡无奇,可惊天动地的大恐怖,就隐藏在这平淡无奇之后。
雷霆雨露,俱是神威。
他一步跨进门来,似乎跨过高高的无形门槛,可是通神馆的存在意义就是广收天下斗士,不问出处,因此这皇家敕造的建筑中,一反常态地没有设置门槛。这一下,显得这位银白色的人高高抬脚的动作做作又可笑。
他跨进来,另外一只脚也高高抬起,重重放下,接着平稳地走出三步,他身后的大门才被奴仆臣推着,缓缓合上。
大门合上的瞬间,李玄启感觉自己如同笼中困兽。
那是一种被无比庞大的气势压迫道角落里,已经没路可退的窘迫,他迅速移动眼珠子,看向左右,无论是王深海还是远处角落里的那两桌人,都和他一个表情。
不,王深海的表情和别人不一样。他的表情就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绝望二字几乎写在了脸上,当然他那一双浑浊的瞳孔里流露出来的神色,分明是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