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是个特殊群体。
曹文诏治军严格,训练刻苦要求高,将士吃苦叫苦,却同甘共苦,真心关爱将士,护犊子心重,将士和曹文诏在日复一日的共同摸爬滚打生活中不知不觉就认可并产生了军中义气情怀.....
马军将士对曹文诏的感情是不可能在欧阳珣身上体现的,更不用说是勋贵猪大老爷们.....
如今,曹文诏是阵亡了,不在了,但他的遗孀对马军将士仍有某种较大影响力。甚至正因为曹文诏不在了,其遗孀又遭受朝廷如此冷酷暴虐对待,将士们会自动把感情转移到遗孀身上。
这是很自然的事。
所以,曹夫人不是死了丈夫就没用了,恰恰相反,她是拉拢和安抚马军将士心的最强人物。大理国若是能引纳了曹夫人,那,至少至少,叛归大理的五万骑兵会更安心迅速容入大理系,对大理会更忠心.....这对宋国却是最大灾难。
营指挥使想通了这个,这,却不是让他心头冒冷气的主要原因。
他是意识到自己真的坏了大事,会直接危及宋王朝政权,甚至极可能直接毁灭宋政权,上面的人,惊怒追责下岂会让他有好下场。他的那些所谓政治靠山、指挥者必会凶残要他的命以灭口。无论怎么的,这回他不知不觉就把祸闯大了,自己是罪责下的首罪者,肯定活不成了。
就在他吓得腿发软之际,马车中的曹夫人终于有了动静。
一个清朗悦耳却流露着坚毅杀伐气和丝丝悲壮的声音响起:“民女多谢大理使节持人性公理仗义相助,更多谢使节您的赞美肯收留我家,只是贵使的美意请恕民女不能领。我夫君曾言生是这片神圣祖地的人,死也定要做祖地的鬼。民女是小女人却不敢违了夫君之志,无论岁月是多么残酷的风雨雷电,民女都矢志继夫君志做中国人。贵使,是民女不识抬举,只好对不起了。”
围观的百姓听到这个宣言,心头猛冒出的第一话就是:你是不是傻呀?.......你蠢猪吗你,有好地方过平安富贵悠然日子不去,竟死守在这等着人肆意糟践甚至灭门?搁我,我早特么.....真是蠢得没边了,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种人.....太蠢了。娘们果然头发长见识短就爱不管不顾感情用事.....
禁军将士则是不少人心猛的一震,眼瞅着马车,心冒出的第一句话也是这女人疯傻了不成?却不禁心生敬意。尽管他们都是自私的坏蛋。
自己把自己吓得快死了的营指挥使却是心一阵狂跳,一股狂喜窜上心头:这傻娘们竟然愚忠蠢到这地步,和铁憨憨老黄牛还真不愧是夫妻。真特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天生一对.......
大理使臣显然不肯死心,又诱惑劝说了几句,见曹夫人再无回应,知道事不可为。只得放弃,却没恼羞成怒,也没小人嘴脸,保持了对曹夫人的尊敬,讲风度地表示敬佩,道一声保重。
带着众多刀枪疮伤的悲惨马车在曹府六个亲兵的驾驶和护卫下再次开动,缓缓驶进城门洞,然后出了城门扬长而去。这回,无论是城上禁军还是残存的几十个守门禁军,都无一人敢阻拦。因为那嚣张野蛮的大理使臣上马却没离开,就驻马在那看着曹府一行离去,眼睛却总是扫视这些宋国禁军满是挑衅与杀虐恶意,无疑是还想借机搞事引发两国争端,甚至是想制造开战的借口。
宋禁军若是就此收拾掉大理使臣一点问题没有。
这位使臣来宋国只带了五十骑随护。
这些护卫就算再能打也绝不可能杀得过京城宋军。只是宋国不敢杀。至少这些兵不敢乱来。
曹夫人的马车去远了,不见了。宋军始终没什么反应,大理使臣叹惜一声,失望地走了。这一声叹惜却是叹得宋军和百姓都不禁心惊肉跳的:这个黝黑的家伙真特么黑呀,真是想搞事.....
另一头。
紧急去报信的兵到了皇城,正好赶上高俅下朝去殿前司衙门。
高俅一听城门那闹起厮杀来了,这个历史有名大泼皮无赖的眉毛就不禁猛烈一跳:坏啦......
城门军刻意刁难曹夫人的事正是他特意授意的。
这厮和曹文诏有仇。
马军司和他的权势利益对立,马军司的主将曹文诏天然就是他高俅的政治仇敌。而且,曹文诏这样的新上位的没什么根基的军中新贵竟敢当朝污辱他这个老牌三衙太尉兼皇帝的心腹宠臣。这仇恨就更大了。他本就是个地痞小人....他当然不会觉得是自己当朝先责难挑衅的曹文诏,曹文诏才反击嘲讽得他。错都是别人的错。都是别人对不起我.....标准的**官僚逻辑。
授意城门军刁难阻拦,高俅不是想阻止曹夫人离京而去。皇帝很愿意曹家从京城永远消失。高俅不会蠢得违背皇帝的心思。他就是为了趁机狠狠羞辱报复。
选择在城门这当着京城百姓和军队搞刁难,这不是高俅欠缺考虑,恰恰相反是有意如此。
高俅跟了赵佶近二十年,太了解赵佶,等同是赵佶肚里的蛔虫。
他看得揣摩得明白,赵佶表面宽恕了曹夫人的无礼并愿意放曹夫人自由,心里却实则仍然留有恨意放不下。赵佶本就是个轻浮放浪自私极虚荣爱面子的皇帝,如今则更是变态自私自尊......
在城门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刁难羞辱,正合赵佶的心意:贱妇,你敢对朕不敬!想离去就能轻松自如离去?你以为你是谁?你把朕的天威脸面放哪里?.....小聪明,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