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点着灯,也烧了地龙。
主子来了待遇就是不一样,我病的这一阵,可一天都没烧过。
推开门,我一眼便瞧见不动如山的斜卧在软塌上的男人。他的气息有些沉,似乎不大高兴。
我试探的叫了一声,“公子。”
他抬起眼皮像是漫不经心的扫向我,又似挟了一道锋利射过来,看着我哪哪都不顺眼一般,道:“明日起,让孔嬷嬷教你礼仪。”
每次我见他,其实心情都不好。
如果你面对一个几次三番设计迫害你的人,还要卑微屈身匍匐在他脚下,这种感觉任谁都好不起来。
别跟我扯淡说是这个世界的规矩,我向来吃软不吃硬!
“其实公子不用吩咐孔嬷嬷教我规矩礼仪,我都懂。”而且比你们的要国际范的多。
“懂?”周槐之气的冷笑两声,“懂你还敢当着那么多人面脱了小毅的裤子!”
“我气过头了!”
“你还有理了?”
难道没有吗?
我被下药,还泼了一身的粪,难道不该生气?
“孔嬷嬷说见了你头疼,教不得你,说你是个从骨子里不服管教的。我还想着,人嘛,哪有不服的,再烈的马,也有驯服的法子,不服是因为驯的不够狠。当初你不识小毅的身份,绑了他打了他,情有可原。可你竟敢知其重而故犯。你说说,我该如何罚你!”
周槐之从身后拿了一个方枕朝我砸过来,我早有准备,极快的闪身一避,又退开了好几步。
“你还敢躲?”
我警惕的盯着他,退到隔断帘柱后,“君子动口不动手。挨打不躲,那是傻子才做的事。”
“你过来!”
“不。”
坚决不能过去,能躲一刻是一刻,下一刻兴许火气就小些。
小时候大伯母打不着我,不也只能做样子饿一饿我,要是傻乎乎的送给人打,估计我也坚持活不到三十。
周槐之望着我的眸光沉了沉,赤脚下床朝我走来。
我吓得惊叫一声,连忙跑到外间的大圆桌,与他隔着对面。
“你以为你躲得了?”
我像只受惊的兔子,别说我怂,换谁来试试看,眼前这男人看着挺赏心悦目的,那手段可是残忍的一逼!
我心里泛苦,晓得逃不了,只得瘪嘴卖可怜,“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儿子勾结她们给我下药,我拉了半个多小时,差点肠子都拉出来。其实当时我就晓得有人故意害我,我更是大度的想算了,可你儿子多可恶,他让雀儿一桶水浇下来,粪缸里的那个玩意儿全溅我身上……换你,你会不气不恼?”
周槐之顿了一瞬,鼻息屏住,仿佛我身上散发着恶臭,喝道:“他是我的儿子,就算再混,也轮不着你来教训,你是个什么东西?”
东西?
嘿,我心中有些发冷,且也愤怒,老娘就特么不是东西,打了又如何?
屋里的空气仿佛一瞬凝滞了,两人粗喘的呼吸可闻。
周槐之恼怒的看着我,气势似乎越来越盛,就在我不知用什么法子给他消气时,他抬手指着我的鼻头,气的胸脯起伏不已,
“你这野丫头,犯了大罪,还敢生我的气?”
我瞪大眼,急忙否认,“哪、哪有?我生什么气?”
“我再警告你一遍,你过不过来?”
我使劲儿摇头,“你先冷静,我们好好聊聊,沟通畅顺了,我才敢靠近你。你瞧你的样子,简直想剥了我的皮。”
周槐之咬得牙齿咯吱儿响,我浑身打了个冷森森的激灵,一点儿也不敢松懈。
“小泼皮,今儿我还不信收拾不了你。”
“啊——”
周槐之点脚一跃,飞起来捉我,我大叫的四处乱窜。
开始我还怕的四肢发软,全凭本能在躲避,但跑了一阵,我竟奇怪没被捉住,回头时,我分明看见他冷厉的表情在通明的烛火中竟透着一种令人看不透的戏谑。
猫捉老鼠?
他是又将我当宠物逗着玩?不是真的发怒?
不、不、不,开始我能感觉他是真的生气了,可怎么突然就变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个男人也不逊色。
“周槐之,你是男人,男子汉大丈夫,为个熊孩子,你枉顾真相,草菅人命,你会下地狱被油锅炸的!……你、你家再位高权重,也不能纵容孩子啊!啊、啊……救命!……”
人被追的时候,会非条件反射的紧张。无论是闹着玩,还是被追杀。
他这种更加恶劣,我猜不透所以更加害怕。
明明有几次他伸手就能抓住我,偏就将我放了。一双眼如同夜里的猫,充满着野性和慵懒的随心所欲。
“咚咚……”
不知过去多久,房门突然被敲响了,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爷,妾来给妹妹把脉的。”
我和周槐之不约而同的停下来,他敛眉思索了一会,朝我瞪了一眼,示意我去开门,我松了口气,心里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来人是叶美人,穿着一袭云白水袖涟漪裙,更衬得她弱柳扶风般惹人怜爱。
我喘匀了气息,对她笑道:“叶姐姐,这么晚,有事吗?”
叶美人望着我的脸,眼底流露出一抹惊奇。
见她怔愣的时间有些长,我才恍然察觉自己浑身黏糊糊、冷飕飕的,额头、下巴都还挂着汗珠。
我不好意思的抬手用袖子擦了脸上的汗,侧身让她进门,“叶姐姐,进来吧!”将里头的瘟神赶紧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