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苏老二早上8点多到的“十闷潭”。中午早都过了,他这时才觉得肚子里有一点饥意了,但食物的诱惑远没有那平静水面上晃动着的彩色的钓鱼浮子的吸引力大。为了讨个清静,他是把手机关了放在学校里的,像这样中午不吃饭连着放一天鱼竿的现象是钓鱼人的常规,这样做可以减少路上来回的时间,充分地享受垂钓的美意。
就在这时,苏老二看见堤坝上走过来一男一女,女的在前面掂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子,男的跟在后面。苏老师有一种预感,他认为那两个人就是朝着他走来的。
那两个人到了他的面前停下来,那女的说:“老师,我们给你送点吃的”。
苏老二一下子惊呆了,他看见那两个人非常的朴实,一身庄稼人的打扮。那女人的塑料袋子里是几个肉馍和两瓶啤酒,她和那男人很不好意思地站在苏老二身后的岸上。
苏老二是不认识这两个人的,他有点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那女人看出了苏老二的意思,又说:“老师,俺就住在这沟的上面,我是笑飞家妈,见你这一段儿在这里钓鱼,中午也不吃饭,我和他爸来给你送点吃的”。
“是张笑飞”?苏老二问。
“是,是”。那自称笑飞家妈妈的女人一下子脸红了起来,她又说:“俺俩都对俺的孩子不抱任何希望了,是你对他那样的严厉,半年俺笑飞可转变过来了。前些时候,听说你不当校长了,他让俺俩一定去你的家里看看你,那多不好意思啊,俺俩也走不到人的前头,还是发现了你在这里,就····”。
苏老二刹时泪崩了,在他的意识中,立刻想到了“衣食父母”这四个字。自己当的这个校长如果也算是“官”的话,那么,面前的这两个人就是他的“衣食父母”了。
他对那个张笑飞的印象特别的深,但他从没有见过他的爸爸妈妈。
那年他初到小黄中心小学教学,张笑飞是他班上个子最大的男生,第一次期中考试,苏老二记得他考的是不及格。但他发现笑飞很聪明,就是对学习不敏感,又特别的气人。那时,街上的网吧正方兴未艾,那天上午上课,苏老二发现张笑飞的坐位空着,苏老二立刻打发两个班长到他家里去喊。一会儿,两个班长回来了,告诉苏老二说,他妈说了,昨天一个晚上都没有在家,现在在那里也不知道。
苏老二立刻敏感到,他一定是在网吧里过夜的。他上完了数学课就来到街上,把街上的五个网吧都转了个遍,但还是没有发现张笑飞的影子。
下午上课的时候,苏老二又到教室里,见张笑飞的座位还是空着,他知道笑飞的家长是那种随遇而安型的,不会管孩子的这种事,但无论如何苏老二都不能眼看着这种事情就这样往下面发展。前一段时间,学校和派出所联合统计过全乡有网吧的村子和全乡网吧的总数,苏老二是参与了此事的,他知道小黄乡有网吧的村子共五个,网吧的总数是13个。
那天下午苏老二没有课,他骑着自行车按照自己先前的记忆,把小黄村周围村子的网吧转了一遍,傍晚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雪,但还是没有看见张笑飞的影子。
剩下的两个网吧在南面山区一个较大的村子里,根据他对张笑飞的印象,他一定是在某一个网吧,那孩子的天性非常聪明,他在网吧里打游戏一定是把高手,那屏幕上的动画对他这样的孩子是极具诱惑的。
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张笑飞就是当年的自己,他若从此走上学的这条路,那么,张家在几年之后就是另一番的模样了,如果张笑飞就这样沉沦下去,张家换门庭不换门庭,还得再等一辈儿人。
那时,雪花已经铺在地上薄薄一层了,苏老二又骑上自行车朝南部山区奔去。
到了那个山村,网吧里的灯光已经发出了光芒,苏老二终于在一个网吧的角落里发现了张笑飞。
他站在张笑飞的面前,那孩子一脸的惊恐,苏老二瞪眼看着他不说话,他在等着张笑飞先说,他要在张笑飞先说的话语里找到他思想上的破绽。
张笑飞就是不说话,还是那女掌柜走了过来:“你是他的什么人”?
苏老二不知道从那里来的恶气,毫不客气地说:“先不要问我是他的什么人,先说说你这样坑害了多少家的孩子”。
那女人真不简单,她母老虎一样张口就来:“是我坑害你的孩子了,还是你教育孩子无方法,你可知道昨天晚上到现在,早过了他打游戏的时间了,他没钱了我能叫他走?你先把钱打发了再说”。
苏老二遇到这种事是一点都不怯的,他说:“他欠你多少钱”?
“再掏20块我就放人”。
苏老二从布袋里摸了好一阵子,把二十块钱往桌子上一放,拉上张笑飞的胳膊就朝外走。夜幕里他又扭过头来:“你信不信?我明天黑了就把你这网吧崩了”。
谁知道这一句话可把那女人崩软了,她连忙拿上那20块钱从网吧里跑出来:“不要了,不要了,你还拿走吧,以后看好你的孩子不叫他来都中了······”。
那天晚上,苏老二和张笑飞又用了那20块钱吃了一顿饭。饭后,他用自行车带着张笑飞,一下子把他带到他的大门前。印象中,自己在路上对张笑飞说了很多的话,究竟都说的是什么话,苏老二现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从此以后,苏老二发现张笑飞的学习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