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乏了,春困。琳琅,你的婚事,我铁定放心上,容我再好好想想,你且别心急,一定给你觅一户好人家。”
陈其玫打发起琳琅,琳琅朝她屈膝一拜跨出门槛。
陈其玫叹了口气,道:“这妮子不好对付,要把她配了也难,保不齐白羽就发疯抢人。”
蓉姑姑赶紧附和,上了年纪的自梳女,总有种欲求不满的刻薄劲儿。“真是个扫把星,说话那轻蔑的口吻,还当自己是个含着金钥匙的大小姐呢。”
陈其玫捏了捏太阳穴,总觉得有事要发生。“白羽呢?”
蓉姑姑道:“清早出门去聚宝斋了,说是去淘宝贝了。”
陆白羽意气风发地驾马回府,跃下金缕马鞍,径直往百花园走去。
越过繁花胜景的百花丛,穿过青石板路,绕了整整一圈,未见琳琅的踪影。
青萍居是陆府上丫鬟休息的地方,只有等级高的姑姑们住在青萍居明间正室中,其他品级较低的丫鬟住在左右两排的丫鬟庑房里。
琳琅的床褥位于庑房内最外侧靠窗靠门的地方,清晨初生的旭日会第一个晒到她的脸上,入了夜,庑房里点起了小蜡烛,她总是离光明最远的人。琳琅坐在床褥上,缘墙靠了一身,借着自然光缝着那双磨破底的迎春花纹布鞋。
琳琅已经打定主意要走,陈其玫的多番试探让她精疲力竭,她如今敢耍点嘴皮子的心计,全仗着陆白羽对她的钟情,有朝一日陆白羽对她因求而不得而厌倦,那么她真的只能成为瓮中之鳖,由得陈其玫任意拿捏。
琳琅筹算好要逃跑需要一双牢靠轻便的鞋子,她趁着现在庑房里只剩她一个人的机会赶紧缝好一双。这些年在陆府当差伺候百花园,每月的月钱她分文不用都存下来,后半夜已经缝在随身的xiè_yī内袋里。在陆府当差出门的机会少,长安城除了陆白羽经常去的坊街,其余的地方她一无所知,因为知之甚少,所以无法规划逃出陆府后安顿的地方。
正是因为不知,才让她心底更向往。她时常仰望的蓝天,自由自在掠过的飞鸟,她一直隐忍着等待羽翼丰满的那一天。
缝好了一只鞋底,琳琅抬眼望了望窗外,正看到陆白羽往庑房方向走来,她把鞋子往床底下塞了塞,掸了掸衣服上散落的线头,挽起了和善的笑脸走出庑房。
陆白羽拎起一侧的袍角,快步朝琳琅跑过来,琳琅隐隐察觉到,也许离她逃出陆府只欠一个时机,而陆白羽便是给她带来时机的人。
陆白羽拉起琳琅的翠衫盈袖,张望了四下无人,带着琳琅靠着朱漆抱柱边坐下,眉峰凝聚。“我刚去了一趟聚宝斋。”
琳琅问道:“大少爷,又淘了好宝贝?”
陆白羽匆忙从外赶来,说话还带着些微的气喘。“要说好也好,不好也不好,关键在于,摸不清路数,不知道真伪。”
琳琅打趣说道:“大少爷鉴宝无数,什么稀罕的东西能够难倒你?”
陆白羽敛容道:“人皮。”
琳琅心里咯噔撞了下,说不出喜怒,只是这藏宝图来得未免太轻巧,不免让人生疑。世上的好事即便多,也不至于摩肩接踵往陆白羽身上赶。
陆白羽看琳琅一时凝重,面上无反应,以为姑娘家胆子怯。“金老板花了一万两重金从一个江湖杂耍艺人手上买下来的。那杂耍的,人可真够精明的,要不是金老板认出那两张人皮,现在还捆在桌脚上垫着地呢。可金老板开口要卖,杂耍的行走江湖一看金老板就是款主儿,有钱有眼力劲儿,就坐地起价,把垫桌脚的两片玩意儿硬是叫价到了一万两。”
“垫桌脚?”琳琅掩口葫芦,“那人皮上的图案还能辨吗?”
陆白羽说道:“倒是比之前那张清楚点。我粗略看了一遍,两张图案缝在一起,有点像长安城附近的山脉。”
琳琅只管听着陆白羽的分析,江湖杂耍会有人皮藏宝图,金老板看重了会卖一万两的高价,听这些段子就跟唱戏文里的请君入瓮似的。
春风起,飘来木叶的清香。
琳琅静静地听着陆白羽的一言一句,这静谧的画面,在陆白羽眼里,比之任何工笔白描都要细腻。
“琳琅,我有一个想法。”陆白羽抿了抿嘴唇,他猜不透琳琅对他的心意,好似全无爱意,又好似应该有些情愫。陈其玫吃了秤砣铁了心要他迎娶尚书令的千金,他跟琳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而琳琅对他的爱意完全是一潭死水微澜。陆白羽要争取用这段仅存不多的时间让琳琅把心完全放在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比两个人相互扶持,朝夕相对更能增进感情?“不管这藏宝图的真假,既然有了这点眉目,不如我们去探一探。”
这就是琳琅等待的时机,还有什么比跟陆白羽一起出陆府更轻便的方法?
“大少爷。”琳琅沉声如糯,“什么时候动身?”
陆白羽没想到一直温温吞吞的琳琅,却对这个建议报以十二分的感兴趣,他立刻把动身的时间尽量前移。“后天。明天我会筹备好出行的物资,后天借机带你出去。只是……这一趟恐怕会惹怒娘亲,等回来以后她老人家肯定会迁怒于你。你可有后悔?”
琳琅摇了摇头,咬了下唇,似是给陆白羽吃了颗定心丸。“绝无后悔。”
琳琅心想,只要出了陆府,天大地大,她决计不会再回陆府,任陈其玫捶胸顿足,想把她肠子都扯出来搅烂,都与她再无任何关系,只是有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