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斯应了声,语调上稍显犹疑。“是。”

纪忘川问道:“怎么?”

“万一金老板不买呢?”

纪忘川冷笑了一声,唇边扬起一丝狡黠。“砍不下价来的东西,金老头才会觉得稀罕。”

“主上英明。”

项斯走后,纪忘川急促地咳嗽了几声。作为活在刀尖上的人,他不可以有一丝的疏忽,不能让对手发现一点纰漏,今日他暴露的那一星半点的纰漏,就是他日对手斩杀他的胜算。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全着自己这一点的先天不足,从来没人知道他对于花粉有一种天然的无助。

风吹嫩柳,白团团软绵绵的柳絮翩然飞在空中,晨雾浓重,打湿了娇嫩的夭桃。

金乌躲在云层里,恍如今日捂脸现世。

昨夜陆白羽唐突的告白,让他回忆起来羞恼不已,但是把琳琅握在手心里,抱在怀里的触感又令他心满意足。想来,只是有些羞愧,占了琳琅的一些便宜,但绝无后悔。

即使每天都在百花园里劳作,依然有一双葱嫩白滑的手,琳琅真是天生丽质,好似花中盛开的妙人。陆白羽自知,越是与琳琅接近,越是无法将她从心里拔去。

既然无法拔去,不如种的更深些。

陆白羽拿出那张人皮,图案依稀无法辨认。他还记得琳琅见到这张人皮时的眼神,向往幽深,眼眶里泛着莫名的浪潮。他意识到琳琅对这个龙脉的传说有兴趣,琳琅与寻常女子不同,不是给她金山银山就能博之一笑,这个龙脉藏宝的所在恐怕就是他们定情的契机。

陆白羽窝在褥子里看着人皮藏宝图费神,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德荣轻声试探了下。“大少爷。”

陆白羽没好气道:“德荣,你还有脸来,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德荣有错,请大少爷责罚。”德荣听陆白羽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生他的气,只好转身欲走。“德荣这就去领错。”

陆白羽叫住德荣,问道:“慢着,难道是琳琅出了什么事?”

德荣如实回复道:“小的不知琳琅姑娘如何,只是聚宝斋的小张五给少爷捎个口信,说是寻了新宝贝,少爷必定有兴趣,请少爷上聚宝斋一观。”

陆白羽突然翻身下床,金老板的新宝贝,他揣着手上的人皮藏宝图,自知小张五话中有话,必定与人皮藏宝图有关,瞬间就有了兴致。

陆白羽打发了德荣,穿了一件碧色缂丝竹叶圆领窄袖袍衫,腰佩蹀躞带,踩着五福如意靴,玉容潇洒,风姿翩翩。

陆白羽在蹀躞带上挂上七事,却发现缺了一把双鱼佩刀。陆白羽在房内转了圈,找不到双鱼佩刀,他心眼大,也就没有往深处想。

此时,小张五弓着腰,在门口等着陆白羽。“陆大少爷看,起身了吗?”

陆白羽打开门,笑道:“小张五,这回儿是合心意的宝贝?”

小张五说道:“金老板交代了,这宝贝不卖旁人,只等着陆大少爷这位有缘人,只是这东西烫手,还请陆大少爷赶紧接手。”

陆白羽是个明白人,小张五这几句话说到他心坎上了。陆白羽本想带琳琅一起去,复又想起昨夜轻佻之举,今日还没准备好应对的脸色。况且,一个男人家来去动作快,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就能来回,到时候再去给琳琅赔罪也不迟。再想起琳琅看着人皮藏宝图期待的眼神,就知道她对宝藏有兴趣,兴许他凑齐了藏宝图,博得美人一笑,没准他俩就这么成了。

他实心眼的这么一想,心头就乐呵了。

谁知陆白羽前脚刚走,琳琅的祸水后脚就泼了上来。

农历二月,天气逐渐晴好,只是偶来的阴雨会沾湿花叶。

琳琅弯着腰正在给杜鹃、月季、金桔翻盆,擦拭着沾了泥土的花叶,蓉姑姑就站在她身后,脸色裹在灰蒙蒙的雾霾。琳琅一转头,尽了下礼数,她自知这次应该是惹了祸患,陈其玫正好寻了由头来收拾自己。

蓉姑姑板着一张怨妇的面孔,把琳琅带进寿安堂。

陈其玫跪坐在蒲团上,左手拿木鱼,右手拿椎,用力平稳,由缓入急,渐渐加速,虔诚闭目,口中念念有词。

寿安堂是供奉佛祖和陆家世代祖宗英灵的地方,陈其玫信佛数年,平日里在寿安堂修身养性,在寿安堂里见她,应该不至于要了她的命,但陈其玫信佛,不代表她心善,只是素来作恶多了,就想以佛性来洗脱罪孽。

“夫人,人带到了。”

蓉姑姑说了声,敲木鱼声骤停。陈其玫睁开眼,蓉姑姑这人会看眼色,忙屈身上前扶起陈其玫坐在旁边的大圈椅上。

陈其玫这人不辨喜怒,为人城府甚深,开口很沉稳。“琳琅来了,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谨。”

琳琅垂首,双手捏在身前,谨慎回言。“琳琅惶恐,请夫人明示。”

陈其玫端起手边的茶碗,两指捏起碗盖,茶香四溢。“琳琅呐,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家门不幸,如今长安城首富应该是你家老爷子,而你应该是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何至于落得替咱们陆家看园子这么糟践的下场。”

“陆叔叔收养琳琅,琳琅感激不尽,没有什么其他想头。”

长安城首富之女?琳琅哑然,喉咙里哽咽着,眼眶子却清明敞亮。

琳琅几乎要忘记那天是农历八月十五,她六岁的生辰,月望山大摆筵席,月家一百单八口人济济一堂,长安城最出名的五湖戏班在月海山庄演了一出八仙拜寿,琳琅小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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