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姑答不上来。
按娘娘从前的意思,谢澜是说给顾长平的,听说那姑娘三巴掌打不出个闷屁来,与顾长平的性子也配。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娘娘脸色,低声道:“其实,也是好事。”
“什么好事?黄花姑娘嫁给我哥这个鳏夫,图什么?图一进门就有人叫她娘吗?”
苏婉儿说到恨处,拿起小几上盛酸梅汁的瓷碗,砸了下去。
沈姑姑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得垂首立在一旁暗自叹气。
“来人,去把谢太医给我叫来!”
“娘娘!”
沈姑姑一听这话,不得不出声道:“这门亲事是大爷求了顾长平,顾长平亲自登门做媒才求来的,娘娘细想想这里头的事情。”
苏婉儿一怔。
“你是说,我哥他是为了我,才求娶的谢澜?”
“是不是的,奴婢也不好说。”
沈姑姑语峰一顿,缓缓道:“但谢澜进门,真正得益的可是娘娘,谢太医为着他女儿,定会对娘娘死心踏地,娘娘以后无须再防备,只管差他去作事。
王家失势,王皇后也失了帝心,但她好歹有太子傍身,总有复起的那一日。娘娘想要与她抗衡,这顶顶要紧的一件事就是孕事,这个事情上,谢太医便大有用处。
日后生下一男半女,谢太医的用处就更大了,宫里夭折的皇子皇女多不胜数,有他在,娘娘也能少操一半的心。”
“可是姑姑,我……”
“娘娘!”
沈姑姑怕她说出不该说的,扑通一声跪下道:“事分轻重缓急,还请娘娘三思。 ”
苏婉儿看着沈姑姑担忧的眼神,紊乱的气息渐渐平了下来。
沈姑姑见状,忙道:“娘娘不仅不该拦,还应该赏些东西给谢府,这样一来,不仅谢府有脸,便是大爷也会念娘娘的好。”
默然半晌。
苏婉儿垂首道:“你说得对,我不能为了一点私心,毁了好不容易争来的局面。你且起来吧,回头礼备得重些。”
“娘娘英明!”
苏婉儿瞥她一眼,拎着裙角缓缓走进暖阁。
暖阁中一时静谧,窗外夏风吹过,撩动窗纱,在这片静谧中,她发出一声低低冷笑:
“谢澜,本宫且先容你活些日子。”
……
一整天抄写下来,靖宝的手都要断了,一旁的钱三一更是唉声叹气。
“这种工作毫无意义,简直是在浪费生命。”
钱三一拿着一本破书,冷笑道:“定是那个冯老头嫉妒咱们长得又好,学问又好,所以……”
“所以如何?”
冰冷的声音来自窗口,钱三一一看来人,忙扯笑道:“所以,这才是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冯老您这是在锤炼我们呢!”
这反应?
这口才?
靖宝暗戳戳的冲钱三一举了个大拇指,起身恭敬道:“冯老!”
冯老头神情严肃的走进来,将两人抄写的书籍翻了几页,冷笑道:“锤炼称不上,我就是瞧你们两个不顺眼。”
钱三一:“……”
靖宝:“……”
“一般来说,我对比自己长得好的,聪明的,都瞧不顺眼,落在我手上,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冯老头冷笑一声,手指点点桌面,“这狗扒一样的字,我劝你们重写,这书是要传世的,别后世学生看了,骂一句:这他妈什么玩意?”
钱三一:“……”
靖宝:“……”
冯老头打击完,背着手慢悠悠的踱步离开,一脚跨出门槛,忽又想到了什么,又扭头道:
“钱状元,你这长相其实挺浪费你爹你娘一晚上的时间的。”
钱三一勃然大怒,靖宝见势不妙,一把死死拽住,“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还有你,靖探花!”
冯老头鼻孔朝天道:“你的脑子被猪拱了吗,竟然学顾长平的字,要学也麻烦学得像些,别学个二五郎当的,丢顾长平的脸。”
靖宝脸色大变。
钱三一反手死死拽住靖宝:“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冯老头精准打击完两个菜鸟手下,痛快的哼着小曲走了。
靖宝性子素来执拗,别人越是踩她,她越要争气,更何况这回还扯上了顾长平。
“你先回去吧,我再抄一会。”
“今儿个先生不来接你?”
“你怎么知道?”
“先生若来,你保证跑得比兔子还快!”
靖宝:“……”
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
……
掌上灯,重新拿出纸张,靖宝开始认真的抄写,写了近一个时辰,手抖得厉害,方下收笔。
她用镇尺压住纸,将书还回书架,正欲挪开视线,忽的发现,书架的最上一层,有两本旧书霉得厉害。
“得先抄这两本啊!”
靖宝个子小巧,踮起脚尖也够不着,只得搬来椅子,站上去将书拿下来。
“咦,怎么那边还有一本?”
这书横放在书架顶板的最上面,若不是靖宝站在椅子上,视线高过书架,根本瞧不见。
她伸手去够。
这书放在那边已经有些年头,封面满是灰尘,也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字。
靖宝随手翻了翻内页,表情顿时变得十分惊恐。
建文三年,御史中丞刘机辞官;
建文八年,刘机生病,帝派胡庸探试,随行太医为刘诊脉开药方,三日后,刘机病逝。
建文十年,胡庸谋反,太医指证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