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谢澜睁眼冷笑道:“若生男孩,我便让他行医,自己创下家业,不比去眼馋苏家的强?”
“你啊,现在想得很好,真到了那一日……”
“真到了那一日,我也不怕!”
谢澜走到谢云锋身边,正色道:“爹,你女儿不是内宅里无知的妇人,靠讨好男人才能过上好日子。你女儿有手有脚有医术,别说养活自己,就是养活一大家子的人,也不在话下!”
这话,谢云锋深以为然,这丫头若是个男子,早进了太医院当官了。
“父亲,我为什么要提出婚后继续行医?”
“不是因为谢家医馆没有人吗?”
“不是!”
谢澜一字一句道:“我就是想告诉他,姓苏的,你别得意,别打量我嫁了你,你就能拿捏我,我谢澜有的是退路,识相的,赶紧对我好一些。”
谢云锋:“……”
怎么回事?
他这会子怎么有些心疼那个姓苏的了?
……
苏秉文其实就等在半路上,见顾家的马车来,紧张的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都说下棋好的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面对谢澜,他心里没底。
顾长平掀了帘子,示意他上车说话。
苏秉文还没有坐稳,便迫不及待问道:“她,可曾同意了?”
“她……”顾长平故意拖长了调子。
“你倒是快说!”
苏秉文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顾长平这才缓缓道:“她让我带句话给你,若你一颗真心对她,她便还你一颗真心!”
车里,一片死寂。
车外,车轱辘轧过青石路面,吱呀吱呀。
苏秉文看着晃动的车窗,一动不动,眼眶发胀。
直到一只修长的手拍拍他的膝盖,他才缓过神道:“子怀,我这样的人……她真的半点都没有嫌弃。”
“是个好姑娘!”顾长平由衷赞道。
“她临终前,死死的拽着我的手,让我别忘了她。前几年,我没有一天是敢忘的。后来日子久了,她的模样在我心里淡了些,我很害怕,怕她怪我,就拼了命的去想。”
苏秉文苦笑,“可越想,她的模样就越淡。后来遇到了谢澜,她一来,她几乎不曾在我梦里出现。”
“可见大嫂也不想你活得那么苦,也希望你再找个可心的人过日子。”
顾长平不会安慰人,挖空心思又添了一句:“别想那么多,好好待她,别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片心。”
苏秉文垂首“嗯”了一声。
说话间,便出了北城门,出城门后马车疾驰起来,中午时分到了西山的寺里。
顾长平拿了两人的庚帖,请老和尚合帖,合出一个天作之合,一旁的苏秉文紧握的拳头,顿时松下来。
老和尚又用两人的生辰八字算日子,算出三个黄道吉日,顾长平作主挑了八月十五这一日,寓意花好月圆。
回程路上。
苏秉文问:“婚事定下来,要不要给宫里送个消息?”
顾长平心里想着别的事,随口道:“送一个也无妨,终归是瞒不住的。”
苏秉文下意识问:“为什么要瞒?”
顾长平心思沉了沉,“她与大嫂感情挺深的,怕一时接受不了谢姑娘,瞒着是不想生事。”
“别瞒。一来对谢姑娘不公平,二来我也想宫里有些赏赐下来,好让谢姑娘高兴高兴;三者,婉儿那丫头不是不讲理的人。”
顾长平定定地望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时,苏秉文又道:“你若有空,给昊王去封信,就说京中不太平,让他,让他……”
“让他多多留心!”
顾长平接话道:“信我已经送出,这会子他应该是收到了,只是这事体不是留个心眼就可以解决的。”
苏秉文颓然叹了口气。
皇帝最近一系列铁腕动作,已经把各地藩王放在火上炙烤,放眼天下,昊王封地最多,兵马最多,因此他的日子也最难。
“派去宁王封地的使臣,可有消息传来?”他问。
顾长平摇头:“应该还在半路上,这一趟不会走得太快,得给宁王留足时间。”
“子怀,你觉得宁王是降是反?”
“不好说!”
顾,故作轻松道:“你素来闲云野鹤般的人,怎的如今也问起朝事来?”
苏秉文愣了片刻,叹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我真怕这太平盛世撑不到八月十五的那一天。”
这话如裂雷击顶般落下来,顾长平脸色巨变,半晌,才道:“子怀问句诛心的话,若真打起来,兄长帮谁?”
“……”苏秉文被问住了。
“一边是帝君,是苏婉儿的枕边人;一边是曾与兄长朝夕相处的兄弟。是啊,帮谁呢?”
顾长平冷笑:“按理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与公与私,兄长都应该站在帝君这一边,兄长犹豫这一瞬,是在替十二郎惋惜吗?”
苏秉文被说中了心事,索性坦承道:“无论怎样,他都是父亲的学生。”
“也是那位的皇叔。”
“……”苏秉文的呼吸有刹那的急促。
顾长平见他变色,沉吟道:“兄长听弟一声劝,比起那些无法算计推测的朝事来,你与谢姑娘的幸福才是触手可得的。”
“那么你呢?”
苏秉文不否认顾长平的话是对的,但也想知道他心中更倾向谁?
或者说,他会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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