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大军转回叉失里驻扎。
卫央等上城楼远眺,见地平线上金光万丈而紫霞却在东山,寂寥秋风扫到面前,并无半分冷意,多得是交织在草原上的金戈铁马之鸣声,以及不知多少阴谋算计的龃龉。
“韩博龙没那么好对付,这厮狡诈至极,我们损失了上百好手,连他油皮子都没有擦破。”韩阙跟在后头说。
卫央背着手站在城头,新筑成的叉失里高大雄伟,宛如草原上巨大无比的明珠璀璨,远远望见叉失里城以及与城连成一体的群山沟壑,纵然是草原上最骁勇善战的骑兵恐怕也要头疼无比。
“韩博龙没有什么难对付的,只需要灭了察合台,他自然就成了丧家之犬了,不要把心思都放在一个人的身上,杀人,有各种不同的法儿,你可以亲自动手,也可以催着敌人帮你下黑手,你们以前太执着,因此损失不少大好的时机。”卫央谆谆教导,说道,“你们长年累月去追杀韩博龙,人家便只要守着韩博龙等你们自己进入埋伏之中。不过,这倒是以前的大环境,你们没有从大方面消灭察合台军力的机会,往后要记住,军事不是打打杀杀,至少不全是,须算计人心之险恶,利用敌人的弱点,而不是用江湖手段和敌人拼谁更头铁。”
韩阙悄悄闭上了嘴巴,他知道接下来就要提到宋朝那帮憨批了。
果然!
卫央道:“宋朝那帮憨批瓜怂,契丹与女真有狼牙棒,他们就用头盖骨啊。”
但他认为宋朝的孱弱不是这么简单的。
意识出了问题,光想着用最少的成本办最大的事情。
你谁?
人家王老板有一个曾当节度使的前岳父,因此才能空手套白狼。
敢问大宋爹是谁?
“好了,这些话不要说,你们速去准备,两天后兵发罗布淖尔,记着把百虎齐奔隐藏好,”卫央犹豫了一下才吩咐,道,“让圆通他们也准备一下,换上我军的衣甲。”
怎么?
“这么好的刺杀机会,韩博龙不可能不用。”卫央道。
若是能刺杀了他,韩博龙便促使了察合台人与西军结下深仇大恨了。
这对他个人是很有利的。
而若西军暴怒之下血洗察合台的领地,韩博龙就凭刺杀他卫某人得手的“功劳”,大明朝廷也得封他个什么侯。
毕竟,北庭侯如今可是大明皇帝心目里天字第一号的大反派!
那么刺杀的几率有多高?
“那是韩博龙定的事,我们要做的就是斟酌好一切有可能概率,去吧,如今明面上他们在高手数量上比我们有优势,故此很可能会冒险一搏,这是韩博龙最好的机会。”卫央道,“此人是个极其善谋身的家伙,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也有六成可能来刺杀。不过,我防备的不是察合台人。”
韩阙心中凛然一冷。
朝廷!
“拼着我等一死也绝不能让他们得逞这番阴谋诡计!”韩阙当即提刀下城楼。
卫央在城头站了很久,夜幕拉下时,城头火把中,他瞧见城下十数里外人影憧憧,那是察合台骑兵的斥候队伍。
卫央仔细数了一下,心中忽的一动,回头道:“前军立即出城,绕到他们侧后方,把这股敌人立即给我吃掉去。”
不片刻,叉失里城内悄然潜出一股骑兵队,韩阙亲自带头,绕过叉失里城西门沿着南北两个方向迅速向十数里之外扑出去。
卫央所料不错,但他没想到的是,韩博龙竟到了叉失里城下了。
“快跑!”
远远只听一声大吼,而后喊杀声震天。
那是察合台人在虚张声势。
卫央的部队从来不大喊大叫,他们就如同进入战斗状态的卫央,沉默如一块寒冰。
杀敌,不停歇的杀敌。
一直到敌人完全被消灭干净!
但这一次韩阙怒吼如雷鸣:“韩博龙,狗日的,你往哪里跑?”
卫央听这一声怒吼,当即喝令道:“鸣金收兵!”
韩阙还是有些幼稚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是可以理解。
可他是叉失里野战军的高级将领!
杀红眼的韩阙听到号令,满心杀意当即烟消云散。
杀敌是必须认真的,可遵守号令更是必须全力应对的。
西军军法森严一旦有违反军令的人那定是要头悬高杆的,谁疯了采取触犯西军的军法?
“直娘贼,下次见着便没这么简单了。”韩阙骂骂咧咧,举起弯刀正要劈死一个斜着站在马前的敌军,只见他脸色稚嫩,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大出一号的皮甲,握着刀柄的双手颤抖的不成样子,不由心下一软。
只不过卫央的手下可没有战场上优柔寡断的。
韩阙一刀背砸在那少年的肩上,先碎了他的肩胛骨,而后道:“抽下他们的腰带,连成一串带回去。”
那少年翻身平躺在地上,双目炯炯瞪着韩阙,但目光中却没有一丝的仇恨。
他只是好奇。
“你瞅啥?”韩阙大怒道。
少年抿了一下嘴,忽听一旁有人道:“韩守祖,你是故意被汉人抓住的,是不是?”
谁?
韩阙愣住了。
韩守祖,他的堂兄弟。
“我家也算有家谱,我这一代本应该是守字辈,结果上一辈出了个韩博龙,于是便省去了中间的辈分,我就叫韩阙,没想到他们还在用着。”韩阙愤愤不平,却也黯然伤神,与卫央在城楼上汇报说道。
卫央上下打量着韩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