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书这话虽说夸张了些,可却是这么个理,元夕护主心切,自然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当即收了看热闹的心,匆匆允诺了许渐吉两坛子果酒后,翻身出了窗子,身法飘逸的直取两人中间而去。
暮雨杀野了心,哪里能容许旁人插手,惊觉身后有人过来,隐隐带了一丝寒气,想也不想就一鞭子回抽了过去,不想力道使出去后即没有被卸掉,也没击中事物的回击感,反而像是被搅进了一滩沼泽里头,将她附在上头十成的力气彻底吸了过去,无声无息又无穷无尽。
若是硬要形容,大约就是深渊,暮雨站在这头,握着鞭子的一头,深刻的感受那一边的寒冷和无尽黑暗。
吞噬……那是暮雨此时此刻的唯一感觉,不管自己用出多少力气去攻击,都会被毫无痕迹的吞噬掉,没有反馈,没有回应,就像自己这一击从来没有过。
她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对手,所有杀心在那一刻化成了恐惧,惊慌失措的回头,入目的是元夕那张尚且带着稚气的少年面庞。
猝不及防……
暮雨攻击很密,李集不便还手,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匆忙躲藏,谁曾想,这姑娘可不只是看着力气大,攻击里头的杀气竟也是越来越浓,越往后越狠厉,就算是他也有些无力招架。
也不是毫无破绽,李集皱眉,被逼着又往后退了一步,按着剑鞘的左手几不可见的微微动了的,宝剑出鞘三分……
然而,正当他想与所反击时,横刺里杀出个黎元夕,将暮雨的注意力引了过去,攻向自己的长鞭生生转了方向。
李集心内感激他为自己解围,却也有些幸灾乐祸,暗笑这臭小子算是惹祸上身了,谁知,那长鞭倒是朝着他打过去了,却不见任何震动,像是扎进了泥泞又无底的沼泽里头,既不见涟漪也没有回响。
若说暮雨的蛮横攻击叫自己吃惊,那么元夕这种融冰雪于无形的幽深却是叫他惊悚了。
言书身边自无常人,韶华宛芳,烟岚暮雨,那是他一早就知道的能人,可是这小子……名不见经传,武功却远远在他们之上
“你是谁?”李集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隐隐带着几丝不安的颤动,非常细微,却又不可控制。
这问题愚蠢至极,却是不由自主。
暮雨被这声问的回了神,不满的瞪着元夕:“你不在里头伺候,跑出来做什么?别人打架是能随便干涉的?有没有常识?都是自己人,不管是你伤了我还是我伤了你,不都成了敌人眼里的笑话了?脑子呢?”
她与元夕相处时间并不算久,从言书他们刀祁国开始,满打满算也不过月余,可当初元夕满世界寻找言书的时候,正是暮雨领命带着他满处溜达,这情分自然异于常人,这几日相处下来,更是将他看作自己的亲弟弟一般,打骂有之,伤害却是万万不能的,因此陡然见他不知死活的出来插手,少不得要愤怒一番,倒忘了自己方才不说伤着他,便是连贴近他也是不能够的。
元夕笑嘻嘻的把鞭子递了回去道:“倒也不是我要来搅了姐姐打架的兴致,实在是奉命行事。主子说了,这屋子里头的一草一木都是皇上天恩浩荡特意赏的,万万不能有所损伤。又说了,李大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自然不会有事,可姐姐您主子可是靠不大住的,少不得要我来劝您悠着点。他还说了,若是您一不小心砸了家伙,就自去找李大人领罪,他无力护您。”
“无情无义。”李集冷哼一声,将才刚隐隐有出鞘趋势的剑重又收了回去,扬声道:“你的婢女倒是一心护你,为了让你安心养病甚至不惜冲我动手,你这个做主子的反而胆小怕事成这模样。呵,想来我素日倒不曾错瞧了你。”
“李大人慧眼如炬,又如何会错瞧了我?”言书的声音幽幽传来,听着气息颇弱,倒真的像是生病了:“只是这屋子金贵,我家暮雨行动又格外不仔细,若是挫伤了您一层油皮,岂不是要以死谢罪?好在大人宽宏,不若我这般小鸡肚肠,想来是不会与她计较的,对吧?”
一句话并不算长,中间却顿了好几回,听着像是换气。
李集疑惑道:“你却真是病了?”
待要进屋细瞧,又忌讳怒气冲冲的暮雨,少不得听了脚步提声朝里头喊话。
“自是病了。”言书失笑:“难不成您来这儿不是为了探病,而是要来揪我错处,破我谎言的?我原是担心屋子里头药味难闻冲撞了你……罢了罢了,元夕,请大人进来吧。”
“矫情。”李集冷哼一声,直看这暮雨转身走了,才算放下心来,跟着元夕朝屋子里去。
说来也怪,眼前这个少年似乎总有两种气质,一面阴冷如冰霜,一面炽热如骄阳,完全不同的两种特质,却在同一个人身上有了完美的融合,一眼一个转变,突兀而诡异,可却真真切切都是他。
屋子里果然药味浓郁,言书靠坐在那儿面色苍白,看着越发弱了。
李集皱眉:“你怎么了?”
从靖朝到祁国那么远那么累的一路过来,也不见他露半分疲态,甚至在喜宴上头上窜下跳的鼓捣了这么一出大戏,怎么如今事了了,又在祁国好吃好喝的住了几日,反而病了?
言书道:“没什么,不过是水土不服罢了,李公子不用担心。”
担心?李集无语,倒不知自己这模样哪里像是担心了。
他原想驳斥些什么,可要说自己压根不在乎他是病了还是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