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发话了,几位大臣便是心内再有气也只能憋着。
谢韵转头去看向安,谦卑道:“太傅,依你看,这事要怎么算才是?”
堂堂皇帝,遇事不敢自己决断,说起来也是可悲。
向安看他这样诚惶诚恐,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怒,好在眼下这事儿的节骨眼儿也不在这上头。
“言家此举,是福是祸还不得而知,也不用这般早的下达定论。慷慨赈灾有功,预支皇家库存有过,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左右如今还没到那一步,诸位也不用急着下定论。”
他抬眼看了看谢韵,意有所指道:“无论如何,待得事定,还望皇上能有公正决断。”
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是锤死了两人的关系。
谢韵低着脑袋,很有几分垂头丧气,应了一声“唉”后,再没有旁的语言。
既有太傅发了话,那些个争执自然也就没了,三位大臣面面相觑,不大明白顶头两位的火药味从何而来。
向安道:“事情既已传达,三位大人就先下去吧。”
三位先下去,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在座的人也不是真糊涂,唯唯诺诺的也就告退了。
谢韵坐在那儿,没什么精神的盯着茶盏发呆。
“这几日,没睡好吗?”没外人的时候,向安也不再端着架子,柔了语调去问,还颇有几分和蔼可亲的模样:“瞧着连眼圈都是黑的。”
谢韵道:“我担心冀州的事儿,确实好几日没有安然入眠了。”
“为君王者,要经历的事情千千万,眼下不过一场时疫罢了,皇上要学会宽心才是。”
谢韵道:“道理我都明白,只是这一日日的折子传上来,除却与日俱增的死亡人数外,不见丝毫进展,也不知要到何日才是个头。”
说起时日的问题,谢韵还有别的顾虑:“太傅,才刚几位大人在那儿争辩,我听在耳里,似乎都有各自的道理。您方才说,待得事定再做决断,可眼下何日事了实在是没法子说。若是言家抵靠不住,朝廷又当如何?”
“如何?”向安认真想了想道:“皇上,或者您有别的想法?”
覆在龙袍下头的手指,不由自主的蜷了蜷,似是有所挣扎一般:“方才丞相有句话说的极对,如今这半吊钱不过是应一时之需,可我觉着,咱们需要的正是这个一时。研制时疫的方子最需要时日,有一天主会有这样的提议,甚至不惜自掏腰包,说到底还是为了靖朝。若是因为这个,责难于他,说出去也只是叫人寒心罢了。”
谢韵看不懂向安的态度,却也不愿叫言书因此吃亏,于情于理,总是想着要争取一回。
“我知道,如今国库虽还充盈,可一。场时疫怕是要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防着,可是,千两白银总还是该出的吧。没道理一场国难,费用全耗在民间,朝廷只在后头指手画脚,动动嘴皮子罢。”
“动动嘴皮子?”向安似笑非笑的看着谢韵道:“原来,在皇帝眼里,咱们这些个老臣不过就是整日垂手立于高堂,不知民间疾苦的动动嘴皮子?难怪您整日坐卧难安,原是我们不中用罢了。”
谢韵委屈:“老师,我不是这意思。”
向安道:“无论您是何种意思,这话今后戒之慎之。您怕寒了百姓的心,就唐突的拿朝官与他主年纪轻轻,能捐助家财自赴前线固然可叹,可留在朝中的人难道就真的安闲了?调度通行,安抚民心,边陲安慰,哪一项不叫人穷尽心力?岂是一句动动嘴皮子就能轻易抹杀的?”
谢韵自知失言,只当他是为了言书那局生气,少不得忍气吞声下来,道了声:“是。”
向安道:“我知您心里不服主也多有怜惜。可您要清楚,善心有时候不一定能做善事。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您虽不在那儿,可雍亲王还在呢,他言书越过皇家自作主张的下了这旨意,这叫什么?说的严重点,假传圣旨的明头都能扣上。这般任意妄为,说到底还是年轻太过的关系。若是不敲打敲打,怕是要成大患。”
谢韵心内不屑,却对“大患”两字起了感触。
对向安来说,墨轻骑和七宝阁的存在可不就是仿若大患吗?
谢韵确认了向安的心意,保言书的意图不由更坚定了几分:“老师,左右现在言家没有开口求助,做的也是善事。若有朝一日,他真当散尽家财还不嫩阻这民意,或者,您能怜他一片忠义,保他这一回。”
向安认真的审视思考了一会儿后,方才不见喜怒道:“皇上慈心,是国民大幸。臣谨遵圣意。”
民众虽有缓和,冀州的疫情却没有半分进展,言书他们来了半个多月了,除却延缓了部分死亡外,并没有一人能在得病后完全医治。
对言书来说,更糟的是,连韶华这样身强力壮的,也不能幸免于难。
消息传来的时候,宛芳还在平宁那儿帮忙,得了话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跑到小院口噗通跪倒在地。
鬓发被抓的散乱,衣衫不整挂着些许喂食的汤水,通红的眼眶,微颤的嘴唇……
元夕来了这些日子,从没见过宛芳失态到这个地步过,不由有些心酸。
言书立在那儿,见她跪的远且一言不发,对她的祈愿心知肚明,他从袖子里取了一件物什几步上前,想要递到宛芳手中,却不想那一位丝毫不敢靠近,越退逾后,恨不能砰砰磕头。
“主子离远些吧,我才从那些孩子身边过来,怕是不大干净。”
言书执意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