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的情报一日不落的传递到了宫里,明面上汪羽一份,背地里言书另有一份。
因为方式不同,言书那份总是能早两日传进七宝阁,由秦敛收拾归总后再递进宫里。
这几日,向安日日都在宫中,吃住都在内阁,与几位大人一处,实时关心着民众的反应和冀州的危情。
因此,这消息传递的也算提心吊胆。
谢韵拿着新得的纸笺,靠着窗柩在那儿出神。
“皇上。”郑秀秀端了一盅茶盏慢慢的走过来,小声的打断了他的思绪:“您呐也别忧心太过了,太医不是说了吗,时疫这种东西最易在早春发生,等天气再暖和些,自然而然就会好的。”
“是吗……”谢韵低声道,像是在问她,也像是在自问:“这病等暖和了就好了吗?”
“自然了。有皇上您这样日夜挂心,冀州早晚会走出阴霾的。”郑秀秀道:“这是臣妾早起坐的新茶,唤作枫露茶,已经出过两遍色了,现在吃最合适。您昨儿一夜没睡,想来也是疲累已极,不若用些,好歹提提神才是。”
进宫这些日子,她与皇帝也算朝夕相处,虽是彼此利用的关系,可多少也动了些真情。
冀州事发,谢韵夜夜辗转到天明,白日里又要强打着精神跟太傅他们周旋,她瞧在眼里,多少也是真心疼惜。
谢韵接了茶,小小的嘬了一口,赞道:“秀秀,自你进了宫,旁的自不必说,单看这茶艺,倒是真的合寡人心意。”
“是啊。”郑秀秀旋道他面前,笑道:“在皇上的眼里,臣妾呀也只有这一点好处了。”
既知谢韵有正事,她也不多缠着,轻轻的在他面上贴了贴,转身就盈盈笑着离了屋子。
两日之后,关于言书的这一举措,由汪羽莫北呈报如期到了向安手中。
历经三朝,英明天纵的太傅大人,头一回有了这样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孩子,倒比自己以为的更要果敢几分。
谢韵坐在上头,听着内阁三大臣在那儿叽叽喳喳的分析言书此举的利弊,时不时的拿眼去瞧离他最近的向安的脸色。
“皇上,那言家小子此举可是大大的不妥啊。”最先开口反对的是丞相俞迟,他虽是文人,却不清高,对银钱很有概念,也因为这样,才觉得言书此举不可理喻:“竖子狂妄,百万白银张口就来,与冀州的百姓签了这样莫名的协议,怕是真有几分一言堂的越矩了。”
太尉孙瑞不以为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俞大人,您没瞧见文书上头说的吗?百姓惶恐,已经闹起来了,若不是他有急智,眼下怕早已不能收拾了。”
俞迟道:“拿钱收买,又能镇得住几时?今儿闹是给了半吊钱,那明儿呢?这样的承诺,言家又能背负几时,到那时又当如何?总不能由朝廷来填补这份亏空吧。他在那儿由着心情乱许诺,转头却要别人来负责,这样的行为,实在是……”
话说的义愤填膺,可要找个罪名却又不止该从何找起。
来缓了民众心绪,将他们老老实实的安置在各自的家里,还不求功劳的冠上了皇家的名头,说起来,实在是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
俞迟会不满,十之**也是因为担心言家的家底,不够来支付这笔承诺,最后反累的朝廷为这大话负责。
按理说,这原本就是朝廷的事儿,多少拿出点钱来本就无可厚非,可这样的事儿,得是他们这些内阁大臣经由讨论后得出来的结果,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失于计划的信口胡诌。
孙瑞道:“臣还是那句话,但凡牵扯到时事,最主要的就是主事之人的当机立断。您主的作为,那定然是有了更好的主意,不若与我们说一说,也好叫人清楚他是错在了哪处。”
此番赈灾,言家功劳不可谓不大,既出人又出物,还顶了皇商领头人的名号,私底下那些个商户还不知怎么骂他们呢。
如果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还要斥责,那必然要有个合适的理由才是,否则,可就欺人太甚了。
俞迟自知这话说不过去,可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孙大人,主有这样的决策是出于善心,可心好不代表事儿就是好的。我还是方才那话,今儿半吊钱,下回要怎么着。打着皇家的名义,总不能半途而废吧。若是言家兜不住这底,那这钱要从哪儿出?国库吗?”
两位大人的讨论持续了半晌,谢韵和向安都没有发话,倒是一旁的张裁忍不住了。
“俞大人,单从这奏折上头来说,我倒是没有瞧见言家向朝廷求助的事儿啊,再说了,七宝阁好歹也是通惯靖朝的第一商户,底子有多厚,也不是你我能知道的吧?兴许,人家阁主确确实实是在量力而行呢。”
俞迟冷笑道:“张大人,我知道您那职位是个肥差,平日里过手的钱财也多,半吊钱这样的小数额在您那儿都不叫事儿。可冀州多少人,这时疫要持续多久?言家家底再厚,怕也是经不住。”
张裁原想着说句公道话,不料对方竟这般口无遮拦,当下也恼了:“俞迟,你说话要有理有据,堂堂丞相大人,一日日的竟会空口无凭的说白话,有意思吗?”
一个管人事的御史大夫,莫名其妙被套上肥差的名头,不管到了谁耳朵里,都逃不了一个贪污受贿任人唯亲的嫌疑。
这样大的罪名扣下来,张裁怎能不怒。
向安静静的坐在那儿,来的久了,手上的茶也有些凉了,他将杯子朝外推了推,示意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