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妻子和女儿的搀扶下,贾全儿终是让了路,由着侍卫进屋把二哥儿抬了出去,又带头在那当票上头签了字,认领了那一日三两的银钱。
如今,大儿子已经去了,二儿子又病了,妻子女儿身子孱弱,要真叫他们出这城去,且不说有没有人收留吧,便是那长途跋涉就能把命折上去。
左右这一家是要在一处的,那便在一处吧。
眼看着带头闹事的人有了妥协,余下那些自然心动,跃跃欲试的想往前靠。
人群有了松动,汪羽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谁知,这口气还没叹到底,又出了别的变故。
“都说这人是送去治病,可到底是如何还不知道呢,前头青石巷的事儿难道还不够叫人警醒吗?”
声音尖细,果然又是方才那个妇人。
言书今儿已经说了太多话,又越过汪羽他们私自做了决定,此刻也不愿再做什么抉择,只叫元夕把早些时候的契约拿了出来,交给汪羽,由他这位正真的朝廷官员来解释宣读。
他低了身子对莫北道:“大人,我还有事,就先回了,这里的事儿就麻烦您了。”
说罢,也不带元夕,只身回了居所。
今番他自作主张的做了这补偿的决定,虽然大势已定不可随意更改,可该有的文书,还是得送回皇城去,总不能叫谢韵先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个举措。
若是这样,他这忤逆的罪名,怕是就要落实了。
元夕跟着两位大人满城跑了一回,直到午夜才算回了屋子,一进门就看见言书歪在椅子上小憩。
奔波了一路,也是该累了,早间做的芋泥山药糕还在那儿,显然再没被动过,连带着晚间送来的面也一道被冷落在一旁。
“唉……”元夕叹了口气,提着毛毯想替他盖上,却不想这样轻的动作,还是把他弄醒了,可见这人的睡眠质量差到了怎样一个地步。
“你回来了?”言书揉了揉眼睛,带了重重的鼻音:“怎么弄到这样晚?”
“少爷。”元夕哭笑不得:“您老人家突发奇想出了新举措,累的我们这么些人满城跑,您倒还嫌我回来晚了?”
说罢,也不客气,指了指桌上的吃食倒:“但凡您老人家能叫人省点心,我多少还能开心点。”
言书才醒,人还有些迷糊,等看到他指的地方才明白自己又是哪儿不如他意了:“才刚忙着写奏折,倒是忘了。”
说罢,用力闭了闭眼,算作醒神,强撑着起来去够那碗面。
元夕原还在抱怨,见他这样反而吓了一跳:“你做什么啊!”
“吃饭呐。”言书不觉着如何,贴身的随从只剩元夕一个,这里的厨子又供着不少人的吃喝,错了时辰吃饭本就是自己的问题,他可没脸再使唤人给自己重做一份。
“吃什么,我给你做。”元夕不理会,一把将他的手拍开:“肠胃弱就别逞能,吃坏了身子不是更麻烦?”
言书道:“不过一两顿,能吃坏些什么?左右我下回注意点,按时也就罢了。大晚上的,你又跑了一天,别麻烦了。”
元夕笑嘻嘻道:“言公子散尽家财替民分忧,我便是劳累些也是应该的。说罢,想吃啥?咱们之间可是过命的交情,那些个客套便都省了罢。”
“也是。”言书自觉这愧意有些莫名,毕竟对元夕来说,更过分的事情自己又不是没做过,当下也不矫情,直言道:“鱼儿面。”
说起来,这是一道极简单的吃食,拿清水调了玉米面糊糊,用漏勺往开水里面一漏,珍珠大小的小鱼儿也就成型了,再细细的放上码子调好味,虽不名贵,却也别致得趣。
言书素喜清淡,又兼着脾胃不佳,到了这个点上再进食,最重要的还是好克化。
眼瞅着他一碗下肚,元夕的脸上似也有了几分笑意,也有闲心扯天了:“你才刚说写折子,可是想好怎么跟小皇帝说了?”
言书道:“这事儿本没什么异议,钱是言家出的,不损国库分毫,挂的又是皇家的名头,青文不会有异议的。只不过,我没有与任何人商量就私自做了这个决定……眼下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要是有人留了心眼,将这事留作他用,在某个时刻参我一本,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未雨绸缪这种事儿,他自来擅长,不管大错小错,只要态度端正的提前跟他把这错认老实了,才不会有不清不楚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他既能把主意拿定,元夕也就不在这上头多做操心了,只是还有件旁的事儿,只怕得问问清楚。
元夕道:“你知道,今儿你开口就是半吊钱,且日日都是实账,总和下来该是多少?如今医药宿食,每一样的消耗都大的惊人,再加上前头你说的,但凡愿意自捐遗体的另外馈赠二百两……言书,不是我说啊,你这家拆的,可真有点过了。”
元夕自幼被豢养在苗寨,虽是朝不保夕,可衣食倒是不曾缺过分毫,对银钱也没什么概念,更不会质疑自己的决定,所以这番话,大约不是他要问的。
言书笑道:“跟着莫大人记了一日的账,倒真成了他的传话筒了。”
“嘿嘿。”元夕挠挠头笑道:“我原也没算过,你知道的,对这种东西我从来没有概念。还是莫大人随口提了一嘴,我才明白这里头是多大一笔钱,玉璃,咱说实话啊,不管你打什么主意,好歹还要替家里想想,二话不说的将底子支棱出去,家里还有那么些人呢,不用吃饭了?”
话是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