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这才是言书来这边的正真目的。
按着之前的分析,傅琴既然给林谦下了毒,一门心思想陷害自己,那就没有道理再在刺杀上动手脚。
但若是没有记错,这“冥镜”当初是归到银堂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倒叫傅琴有些发愣:“阁主这话什么意思?那样的东西我也不可能随身携带,自然还在库里。”
“是吗?”言书从袖袋中取出了一册账簿:“姑姑不若先好好看看,再仔细想想,这东西究竟去了哪里?”
这上头记载着的是银堂历年来珍宝出入库的记录,傅琴一边看,一边服气。
外界将这位公子传成了那样柔弱无依的模样,可如今看他做事确实滴水不漏的稳妥,哪怕手里握满证据,也不会一下子全盘托出,软刀子将人逼到角落后,又能在人反扑之前给予一些些若有似无的生机。
到了此刻,傅琴不得不清楚,那个笑的甜甜的,过年时候冲着他们讨要红包的孩子,在寒石走后,真正意义上的长大了。
记录在册的这些个东西,傅琴都有印象。
七宝阁的传统,作为堂主,她每月都有在认真核对库存的数量。一桩桩,一件件确实是她出发来皇城之前的数量,并没有任何差错。
除却那一把叫做“冥镜”的软剑。
要说是言书特意拿了这一把剑来为难自己,傅琴也是不信的。
她将账册重新叠好,放到了一边的茶几上,正视着言书的眼睛道:“这上头确实没有记录,可我记得清楚,在离堂之前,我特意打开库房清点过,当时,这把剑还是在那儿的。”
言书“哦”了一声,支了下巴微微侧头:“库里东西这样多,姑姑怎就确定,自己没有看漏眼呢?”
“奴家虽是年纪大了些,可离老糊涂多少还差些。”傅琴道:“若是寻常金银珠宝,或者还有漏看漏记的可能,只这一把剑,是断断不会记错的。毕竟,这样东西,在当铺里出现,委实突兀了些。更何况,那样打打杀杀的东西,身上多多少少都会带有煞气。也为了这,当初在陈设的时候,我特意叫人打造了一个兵器架,独独供奉它,为的就是压阵。”
“即是阵眼,自然是一眼能瞧见的。”言书了然,抬眼去看宛芳:“跟秦叔说一声,将前几日洞山那边随账册一道送来的东西取来,交给姑姑看一眼,认一认。总不能叫旁人以为,我这里只会摆空架子一味讹人。”
“阁主这话何意?”傅琴皱眉:“莫不是觉得库房里摆的那把剑是假的?”
秦敛一早侯在外头,宛芳将那包裹的长条样物件自他手中接过后递到傅琴面前。
言书道:“假不假的,先放一边。姑姑且先看看,确认一下这剑可是在银堂库房封存的那一把?”
傅琴认认真真的端详了一番后,开口道:“没错,确确实实是那一把。”无论是从剑柄的装饰,还是房里的如出一辙,没有半分差池。
她不通武功,也不会认兵器,可对于宝石和装饰上头的纹路走向,却又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
言书点头:“您既如此说,那我也清楚了。秦叔,您进来吧。”
秦敛垂手低头走了进来,看向傅琴的眼神淡漠而厌恶。
言书摆摆手,免了他的礼:“若我记得没错,这把剑当初是秦叔从原主人的手中收来的,你且瞧一瞧,这与当初入库时可还是同一把吗?”
这几日,这剑都在秦敛手中,自然也不用花费时间多看了:“回阁主,从外貌上看,确实相似,但其实并不是同一把剑。”
这剑最早是在七宝阁的,后来银堂莫名遭了一场火,请了风水大师后说是缺一样镇煞的宝贝,这才写信到了主阁,求了这“冥镜”去。
“不可能。”傅琴皱眉:“这些年,要说金银我确实贪了不少,古玩文物也多少有亏空。但这兵器与我却是没有半点用处,好好的,我倒腾他做什么?再说了,自从接管这银堂以来,我也从没有过任何打眼错看的事儿,便是底下伙计生了歹意,也不可能瞒得住我。”
这是实话,连下毒杀人的事儿她都能认,更何况是区区一把剑呢。
言书点头,对着明显不痛快的秦敛道:“辛苦秦叔了,您先回吧。晚些时候怕还要麻烦您一趟。”
说是要麻烦,却也不说是要他做什么,秦敛也不多问,痛痛快快的点头,转身出了屋子。
言书示意凌战将剑收起来:“诚如姑姑所言,您既能承认自己这些年的贪墨,自然也没必要单独抹掉这一笔。我信你说的。”
不知为何,“我信你”三个字仿若魔咒一般,莫名的击中了傅琴心里的酸楚。
这些年,自己做了多少错事儿,午夜梦回的时候,对镜而照,里面那个人,连傅琴自己瞧了都是陌生的,她甚至有些记不清自己原来的容貌了。
相信这个词,不说旁人,大约她自己也是说不出口了吧。
“晚些时候,我会让秦叔过来与你做交接。”言书将属于傅琴的那张生契并一袋银子一起放到她面前:“这儿,您是待不下去了。不如趁着天黑,寻机会出城吧。姑姑,这些年,您虽是做了不少错事儿,但想必心里也不好过。不若借着这个机会,抛开前程往事,寻一处安静的地界,置办一些小生意,好好度过接下来的时日吧。红颜虽老,但或者总还有几年好日子可过。”
说罢,也不再看她,朝着宛芳撇了一眼后,拉着凌战一道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