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犯了错,可傅琴并没有被单独关押,而是好好的安置在了七宝阁后头的院子里,好巧不巧,正是从前林谦住的那一院。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大约就是门口的护卫多了一辈不止。
进了屋子,言书也不谦让,引着凌战径自走到朝南的首位落了座,傅琴也不多言,依着两人下首的位置,端端正正坐好,
屋子里不算亮堂,因此,到了坐定后言书才发现面前的人与几日前见得不大一样了。
言书诧异:“傅堂主,几日不见,像是憔悴许多。可是这边招待不周?”
“阁主何必明知故问。”年纪大了,自然不如年少的人那般禁得住折腾。从前看着年轻也不过是自己保养得宜罢了:“我想,你今日愿意过来也不是为了与我谈笑寒暄的,不若开门见山,彼此也好省事。”
落魄归落魄,这深入骨髓的泼辣却是轻易不能移的,言书笑了笑:“姑姑爽快。”
女人,便是再成熟也不能不介意自己的年纪,尤其是傅琴这样美貌又没有得到安定的女子,最是不能接受自己容颜憔悴。
若非如此,上一回也不能因为元夕有口无心的一句婆婆恼羞成怒。
如今,言书一句姑姑,既显示了尊重,又不将人叫的太老,傅琴听在耳里,或多或少有了些异样的情绪,那些个抵触,不由自主的散了不少。
从言书他们进门时就刻意板直的身体,渐渐软和了下来。
这样明显的变化自然逃不过言书的眼睛,心内的预测又稳了几分。
就着气氛和缓,他趁势开口道:“等了这些天,也不知姑姑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谈及这个,一向快人快语的傅琴有了一些难言的沉默,半晌才道:“如阁主所言,我后面确实有人倚仗。只是,他虽负我,我却不愿负他。今日让老秦传话给阁主,也不是为了出卖他。”
言书毫不意外:“我知道。”
“你知道?”傅琴疑惑:“你既知道,为什么还愿意过来?”
言书笑了笑:“我一早跟您说过,我既知林竹后头是谁,自然也知道您后头是谁。拘您这些日子也不是为了要得到什么交代。只是觉得您这样实在有些可怜。一来呢,玉璃不愿您这么自欺欺人糊里糊涂的过完这一生。二来,您任堂主这么些年,如今既要交权,个中的权柄账目交替,总还要您心甘情愿。虽说我不怕被骂,可也得顾着伙计们的心思。若是可能干干净净的交接,总比腥风血雨的强。”
“可怜?”傅琴苦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手上沾了什么,我自清楚。用不着谁来可怜。况且,有些事,我并不是真的那么一无所知。”
说到这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闭了闭眼后抬手拢了拢发髻,镇定了情绪后缓缓道:“我这一辈子,活的稀里糊涂。满心以为自己活的脱俗,不似那些女子一生都要困守在那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情呢,也算历过,又有自己的事业……似乎除却一个名分外,该有的我都有了……”
“那一日,你告诉我,一个男子但凡有些担当,就不会叫自己心爱的女子受这些委屈,而他不仅忍心看我在这尴尬境地苦苦挣扎,甚至为着自己的目的不惜一次次的叫我脏了双手……当时,我还义愤填膺的驳了你,或者,我驳的不是你,而是一直深埋在我心底蠢蠢欲动的那份不安罢了。”
傅琴眨了眨眼,带了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娇俏,平心而论,不得不叫人赞一声明艳。
事到如今,再多感念也是无用,对往昔,傅琴再有悔意,也到此为止了。
自艾自怜的情绪被很快收拾干净,她将一早准备的荷包交主想的不错,林竹那个庶子身上的毒确确实实是我下的。”
言书点头,不发表任何意见,由着她继续往下说。
“共事这些年,我对他也算了解。大本事没有,小心思却是源源不断。一个男人,眼界小到他这份上也算罕见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边的嘴角不由自主往上翘,那是一种显而易见的轻视。
凌战皱眉:“姑姑,听你这话大约是瞧不上林竹的,怎的又和他牵扯上了?若说是合作,你却又对林谦下毒,这……”
他边说边,却没能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疑虑,显然,后者对这中间的原由一清二楚,只好停了话语,暗自纳闷。
他侧了脸偷瞧言书,偏言书也在看他,见他犯疑不由笑道:“凌小爷大约有所不知。所谓商人,多是这样,有利则聚,利尽而散。前一秒还是朋友,下一秒就能翻脸成了仇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世人多看轻商人,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这。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毫不迟疑的将自己一块儿骂了进去。
他还不觉得如何,倒是凌战听不得,轻咳了一声,斥了一句:“尽是胡说。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便也罢了,怎么能将爷爷和言叔叔一道绕进去。商人怎么了?诚信这事儿,只看人,不看身份。”
细算起来,凌战从没有当着旁人面驳斥过言书,可这份驳斥,说到底还是维护。
傅琴抬眼看了看两人,终是将目光停驻在凌战脸上。
如果说言书的好看是一种水波缭绕的清雅多情,那凌战的俊秀则更多了几分入骄阳般的明朗。
“舞阳公子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幸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傅琴道:“坊间都传,两位公子是自小一处长大的情谊,看来,确还有几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