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李亮和李昭告诉他,配了火箭和厢车的弓兵,就如猛虎生了双翼,恶雕配了剑翅,世间几无人敌。
当时他还以为两位兄长在故意夸大。
但看到眼前之惨相他才明白,那两个书读的太少,才尽词穷,根本没有将火箭之威能描述到点上……
这根本不是无敌不无敌……杀人之恶毒者,世间莫过于此:六成以上的乱兵,都不是被射死的,而是活活烧死、疼死的……
若是李承志知道他在怎么想,定会嗤之以鼻:两军对垒,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自然是各凭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还讲什么恶毒不恶毒?
简直是笑话……
看着如同蚂蚁一般,哇哇怪叫着向阵前扑来的叛军,李承志眉头紧皱,满面狐疑。
局势是如何急围直下,超出自己的预料,变成眼前这种局面的?
两刻钟前,自己只是射了两轮火箭,叛军拒马如林的寨墙,就被烧了个稀巴烂。
李承志又派白甲步卒不紧不慢的填着壕沟,做出一副老子马上就要打过去的模样,好让贼将不敢妄动,只能拒寨自守。
想想也应该不敢乱动才对,那火箭可是特制的:全是拿松脂裹过箭杆,又滚过硫磺硝粉的,只要着起来,一时半会拿水都扑不灭。
这才是李承志手中只有八千兵力,却敢四面包抄刘慧汪十倍于己的兵力,依然坚信各军定会全身而退,更断定叛军不敢迎战,更不敢追击的底气所在。
怕被有心人怀疑,李承志不好大量制作硝石,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购集硫磺,导致火箭也不是那么多,也就两万过一些。
要是能翻个翻,他绝对敢尽起兵力,硬刚刘慧汪。
开什么玩笑?
这玩意,已经算是燃烧弹的雏形了。跟炸药一样,用在冷兵器时代,完全就是在降维打击。
管你是穿甲的还是骑马的,来多少死多少……
但事态,偏偏就出乎了他的预料?
刚放了两轮火箭,叛军的寨墙都还没烧尽,敌营前的壕沟才刚刚开始填埋,突听叛军营中一声鼓响,而后数不清的乱贼迈过寨墙,铺天盖地一般的杀了过来。
仔细一看,竟不是普通的乱民这种冲阵的炮灰?
不少身上穿着甲,更有好多还骑着马,这分明就是如李文忠率带的那种叛军精锐。
但即便是精锐又能如何。
虽然手里都拿着盾,但根本没用。
全是藤条所编的藤牌,火箭刚射上去,就有烧熔的松胶滴落下来,若是多挨上两箭,整块盾牌都会烧起来,拿着这玩意死的更快。
若弃了盾,直面火箭的就只能是人。哪怕穿的是札甲,化了的松胶滴到甲叶上,依然会狂烧不止……
脱了甲也没有,只能拿肉和硬抗……不管是哪样,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但即便如此,乱兵依然如潮水袭岸,嘴里狂喊着“往生极乐”,一波接一波的冲了上来。
刚开始,李承志被吓了一跳。
就算是真的恐怖份子,也不至于蠢到个个都敢背人肉炸弹的程度。这刘慧汪和大乘教再厉害,还能厉害过后世的恐怖分子头目和那些能把活生生的人哄成傻逼的洗脑理论?
仔细一看才知道,每派出一军,军后必跟督战队,别说回身逃跑,那怕脚下稍慢,露出半丝怯战不前的意思,保准背后就会有自己人的箭射来……
好像死在叛军督战队箭下的贼兵,比死在火箭下的还要多?
李承志越看越觉的不对劲,更是阵阵心惊。
即便是身后有督战队之故,但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也足够让他暗暗咋舌。
如果不是白甲兵志气高扬,战意十足,换成胡保宗的黑甲兵,便是打不溃,也绝对被吓溃了。
这不是猪羊,还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连他这杀人的都被骇的心惊肉跳,更何况被杀的?
李承志怀疑,这些兵卒绝对是叛军主力中的主力,不然早溃了。
他更隐有一丝直觉:感觉这叛军主将,好似故意把贼兵赶到阵前送死一样?
……
往东三十丈,就是叛军的中军鼓阵。
李文孝静立高台之上,冷冷的盯着白甲军。
只见他面色潮红,白发银须迎风飞舞,眼中更是凶光隐露,沉稳巍峨如山,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
侍立在侧的一众亲卫和兵将无不心生佩服。
大将军竟敢离敌阵如此之近?
三十丈啊,仅仅只有三十丈……
但凡白甲贼中有强弓或是劲弩,大将军就有陨落之险……
谁都没发现,李文孝隐藏在披膊(臂甲)之下的两只手,指甲早已陷入掌心,已然掐出血来。
眼中的也根本不是什么凶光,而是惧意……
李文孝终于知道,白甲军为何连战连捷,战绩更是那般诡异?
便如眼前这般,人冲上去再多,也是白白送死:箭,遮天蔽日的火箭,一轮又一轮,射了足有上万支,却还似射之不尽?
两军阵前只有短短的二十丈,但无论义军如何的前扑后继,舍生忘死,但这二十丈,就如万丈鸿沟,至死都无法跨越。
如果只限于此,还不至于让见多识广的李文孝心生惧意。
让他恐惧的是,那火箭就似被施了邪法,不论是兵卒打滚也罢、拿衣甲扑打也罢,甚至有的已经滚过水洼,浑身上下已然湿透,但等翻起身来后,却如有厉鬼附身,身上竟然凭空又着了起来?
十个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