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生死,又何必意气用事,”韩砚清定定看向裴南秧,目光中流露出无奈却了然的神色,缓缓低声说道:“明日巳时,陛下将从北门出城祭拜先太子,禁军以及各衙、各营都会抽调人手,随行护卫。届时陈掖南门守卫薄弱,我会安排人马护送你和裴夫人从南面出城。”
韩砚清见裴南秧垂着眼睑并不答话,沉吟了片刻后,从怀中掏出了把极其精巧的匕首。他眸光微闪,将匕首放到了案几上,轻声说道:“明日我会随陛下出行,无法在城中照应。你若想清楚了,巳时之后去到将军府的后门,将这把匕首拿给门边的士兵,他们自然会带你们出城。”
裴南秧怔怔看着桌上的匕首,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嗡地一声炸开,前世的画面骤然在她的眼前重重叠叠,扭曲晃动,最终幻化成了漫天的血红。
她伸出手,颤抖地抚上了案几上的匕首,刀身上熟悉的纹路和胸口袭来的钝痛无法遏制地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她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的长平城外,韩砚清亦是将这把匕首留给了她,让她保住性命、离开大宁。可到头来,所有人都不过是姜忱棋局中的棋子,她的命、她父兄的命、她大娘和姜昀的命都化成了棋局中可悲可叹的陪葬品,勾勒成了棋盘上纵横的经线和纬线。
而如今,命运再一次走到了相似的分叉口,案几上那把熟悉不过的匕首冷冰冰地躺在那里,似乎在狰狞地嘲笑着,笑她的不自量力,抹杀着她重生后付出的一切努力。
一时间,悲恸与无助,酸楚与哀伤蜂拥着涌上心头,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不由将手中的匕首握得死紧,仿佛要将它钉入掌心一般。
看见她惨白痛苦的脸色,韩砚清不禁伸出手去,想要握住裴南秧颤抖的双手。然而,就在即将触到她的那一刻,他骤然将手缩了回来,握紧成拳,缓缓放到了自己的身侧。
沉默了须臾,韩砚清的嘴角泛起了一个极其艰涩的苦笑,他站起身,淡淡说道:“我会让巡检司的官兵在戌时三刻换防,你可以趁那时回府。至于明日,只要你愿意离开,我定会保你和裴夫人的性命无虞。”
说罢,他转身推开了雅间的门,随后又回头看了眼兀自坐在桌边的少女,终是目光晦暗地走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