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小丫鬟秋菱快步走进了房间,将一个装满了瓶瓶罐罐的托盘放于桌上,神神秘秘地朝着裴南秧说道:“小姐,今日也真是巧了,刚刚我去后院,正好看见一个小孩子拿着这些伤药来找守门的阿斌,说是有个大哥哥托他转交给小姐你的。”
“对了,还有这个,”秋菱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花笺朝裴南秧递了过去,满脸好奇地说道:“这也是那个小孩子带来的,小姐你快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裴南秧微微扬眉,接过了秋菱手中的花笺。花笺甫一入手,裴南秧就知道这张笺纸必是极为名贵的的碧云春树笺,只见花笺的底色是汝瓷一般的浅青,上头画着无数飘落的白色花瓣。在花笺的正中,赫然提着一首七言绝句——
“朱门晓看烟霜白,初凉淡觉鸟雀愁。
灵泉竞日逐流水,相思不去难登楼。”
裴南秧看完不禁一愣,因为,从诗句来说,这分明是张情诗笺。可是,知道她今日受伤的人屈指可数,除了韩砚清外,她实在想不到有谁会送情诗笺给自己。而韩砚清整个下午都在忙着满城追捕刺客,又何来时间准备伤药和花笺?但如果不是他,这些又会是谁送的呢?
“小姐,花笺上面写了什么?”秋菱伸长了脖子看向花笺,有些急切地问道:“我不认识字,小姐你快读给我听听呗。”
裴南秧回过神,斜眼睨了睨秋菱,笑嘻嘻地说道:“这上面说啊,你家有个叫秋菱的小丫头,长得很是俊俏,想要求娶你呢。”
“小姐,你又取笑我!”秋菱小脸一红,急急端过桌上盛满药瓶的托盘放到裴南秧面前,粗声粗气地问道:“小姐,你快看看用哪个,我来帮你上药。”
裴南秧看着秋菱娇羞的模样,不禁噗嗤一笑,随后便也不再拿她打趣,而是细细看起托盘中的伤药来。只见托盘中此时放了七八种药膏,除了有玉蓉膏、碧凝露、龙须藤等等或名贵或少见的药品,竟然还有一瓶市面上几乎买不到的治伤圣品——鸣风砂。这手笔之大,简直让人咋舌,裴南秧不由自主地想,若是秦子尧还活着,一定能与这送药之人成为挚友。
思及此处,裴南秧的心头不免又是一阵酸涩,她定了定神,拿起了托盘中的碧凝露和鸣风砂,转头对秋菱说道:“上药我自己来就行,你去把这瓶鸣风砂包起来,我明日给陈司业送过去。”
秋菱点头应诺,拿着鸣风砂的药瓶走出了房间。裴南秧待她离开后,从床上起了身,把那张极为淡雅的碧云春树笺放进了雕花柜子中的沉香木盒里。之后,她躺回榻上,将碧凝露抹在了被刺客首领踢中的地方。随着伤药的起效,裴南秧的疼痛渐渐减少,很快就睡了过去。
吴樾坊,观前巷。
裴南秧拿着用桑皮纸包好的鸣风砂,一路向前走着。此时正值夏末,巷中的槐树开满了嫩黄的小花,淡淡的清香不断传来。举目望去,枝繁叶茂、花若繁星,营造出一种难得的悠远与清雅。
然而,当裴南秧走到巷中的一间四进宅院前,不免吃了一惊。只见,宅院的大门旁,正站着三十来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他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或高谈阔论、或低头读诗,似乎浑然不惧酷烈的日头。
裴南秧不明所以地经过他们身边,径直走向府宅门口的守门小厮,抱拳说道:“烦请通报一下你家大人,就说有一位姓裴的故友来访。”
小厮上下打量了一番裴南秧,目光扫过她身上的冰丝锦袍,恭敬地施礼说道:“我家大人今日去了国子监任职,可能要晚些才来回来。”
“去了国子监?”裴南秧长眉一挑,有些感叹地说道:“陈兄当真是不顾己身,为国鞠躬尽瘁的表率。”
她思虑了片刻,将手中的鸣道:“那烦请你将这瓶伤药转交给你家大人,这是药中圣品鸣风砂,对他的伤必定大有裨益。”
出乎她的意料,守门的小厮只是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伤药,并没有伸手来接,反而抱拳躬身道:“多谢公子的好意,可是我家大人早有规矩在前,阖府上下决不能收取别人送的一针一线,否则必有重罚。”
“这只是一瓶伤药而已,又不是什么珍品钱财……”
“公子,你是不知道,”小厮满面为难之色,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们大人刚刚回京的时候,前来结交送礼的人都从这排到了巷尾,我家大人实在难以招架,便说除了诗文之外,决不许我们这些下人代为收取任何拜礼。所以,还请公子体谅我们的难处。”
闻言,裴南秧不禁扫视了一圈四周拿着诗文的年轻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对陈绍的执着不化也算是有了更深的认识。她摇摇头,也不再与守门的小厮纠缠,微微拱手后,转身往巷子外走去。
然而,她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裴……裴公子,请留步!”
她一愣,转身向后看去,只见冯梓瑶穿着一身素色男装,正快步向自己走来。待到了她的面前,冯梓瑶有些局促地说道:“裴姐姐,没想到你也会来这里,你的伤好点了吗?”
“已经没有大碍了,”裴南秧朝她淡淡一笑,将手中的桑皮纸包递了过去,低声说道:“对了,这是药中圣品鸣风砂,有白骨生肌之效,昨日陈兄伤得不轻,你见到他时,可否替我代为转交?”
然而,冯梓瑶并未伸手去接,她目光一沉,神情黯然地说道:“仲承他……不,陈大人是不会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