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辘辘而行,一路上萧哲都与驾车的小厮并肩坐在车辕上,把车厢留给了两位小姐。在送吴锦汐回府后,小厮调转马头,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来到了镇西将军府的大门口。
裴南秧掀开车帘,刚要跳下马车,就看见萧哲已经站在了车舆边,向她伸出了手。她下意识地把左手放入了萧哲的掌中,右手更是自然地搭上了萧哲的肩头。
萧哲见状,扬眉朝她一笑,握住她的手微微使力,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下了马车,动作熟稔到似乎已经重复了百次千回。
待得裴南秧站定,她才猛然想起了男女大防,急忙后退几步,朝着萧哲敛衽行礼道:“谢谢萧公子。”
萧哲眉色暗沉,他转头看向镇西将军府高悬的牌匾,目光清透悠远,似乎穿透了很多年的时光。半晌,他收回目光,自嘲地开口说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竟会生分至斯。”
裴南秧微微一顿,迟疑了须臾,开口问道:“这几年你究竟去了何处?我记以前你曾经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只有策马沙场,方才不负此生,而舞文弄墨、吟诗作对不过是些毫无意义的奇技淫巧,虚度光阴而已。可你今日竟然来参加你以前最讨厌的诗会,这究竟是为什么?”
萧哲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似要回答,可最终他只是低垂了眸子,温和说道:“今日你受了伤,还是赶紧回府去休息,以后若有机会,我们再详叙不迟。”
说罢他转过身,提步便要朝马车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骤然从街角处传来。
裴南秧回头看去,就见裴若承正策着一匹白蹄乌,朝着自己飞驰而来。
“大哥!”
听到裴南秧的喊声,萧哲的身子猛地一震,他恨不得立刻冲上自己的马车,可不知为何脚步偏生不听使唤,将他生生钉在了原地。
“小秧,听说你受伤了?”裴若承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眼中全是急切之色:“我今日午后休沐,回城的时候听说登科楼出了事,我不放心霍彦才过去看了一眼,结果他却跟我说你被刺客打伤了。你伤在哪里?严不严重?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一个女孩子家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成天惹是生非,喊打喊杀……”
“大哥,一点小伤而已,”裴南秧急忙打断了裴若承的话,随即朝着萧哲的方向扬扬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今日还要多亏了萧公子送我回来……”
裴若承闻言,顺着裴南秧的目光望去,却在看见萧哲的瞬间蓦地愣在了原地。
萧哲苦笑一声,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子。只见,炽烈的日光下,裴若承正定定看着自己,冷峻的面孔一如往昔,可眉间却早已没了几年前的年少意气。萧哲讷讷闪烁了一下目光,许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若承,三年未见,你已经是名满天下的云麾将军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裴若承没有应声,依旧沉着脸,冷静淡漠地看向萧哲。
裴南秧瞥了瞥两人的神色,轻咳了几下,刚想出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就听得裴若承冷冷地说道:“小秧,你先回去休息,我有话要和这位萧公子说。”
“大哥……”裴南秧本想再劝说几句,却在裴若承冰冷如刀的目光下将话收了回去,转身默默走进了镇西将军府的大门。
夜幕初垂,明月淡升。
裴南秧斜靠在床上,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已经两个半时辰过去了,裴若承还没有回来。
其实,她一直知道,三年来,大哥虽然从未提起过萧哲的名字,但那一场不告而别却早已成为了他难解的心结。
记得小时候,裴若承被裴冀送到大宁最负盛名的东亭书院读书,一个月才回府一次,可每次回来他都沉着个脸,一头扎进书房里,一呆就是大半天。后来,还是萧哲告诉自己,刚到书院的裴若承品貌才学样样出众,是先生的宠儿,同窗眼中的天之骄子。可偏偏在第一次的学试中,他却输给了成天嘻嘻哈哈、胡作非为、顽劣成性的萧哲。
于是,裴大公子就把萧哲视作了自己的眼中钉,处处与萧哲较劲,可萧哲却完全不在意,还时不时逗逗裴大公子解闷,以至于裴若承听到萧哲两个字就一阵恶心反胃。两人恶劣的关系就这样持续了大半年的时间,直到书院开设兵法课的那天,裴大公子才突然发现,这位不着调的萧大公子谈到行军布阵,总是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并且常常出其不意,兵行险着,但细想来均是精妙无比的变阵,可以说是一个天生的将帅之才。
而萧哲这边,亦是觉得棋逢对手,便常常跑去找裴若承谈论用兵之道,一来二去,两人聊得多了,竟然发现对方与自己志趣相投,不免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意,最后居然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后来,但凡书院休沐,萧哲都会跑到镇西将军府找裴若承。不过裴大公子总是一脸冷冷的模样,以至于萧哲只能和裴南秧、元祥这群小萝卜头玩闹在一起,倒也快活恣意。有的时候,闹得狠了或是闯了祸,裴若承脸色一沉,就连元祥这个混世魔王都吓得噤若寒蝉,唯独萧哲一副嘻嘻哈哈模样,上蹿下跳、插科打诨,闹得裴大公子很快就没了脾气。所以那个时候,找萧哲哥哥帮忙求情,几乎成了小裴南秧犯错后的第一反应。
然而,暮去朝来,乌飞兔走,没有什么东西会一成不变,比如年少的光阴,又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