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湘王府门前简直一片鬼哭狼嚎。
“重伤”的苦主蝉音自然是不露面的,她的好姐姐沈夫人充当了急先锋,奈何这个妇人原本就没有修习撒泼的技能,运用得极其不娴熟——她带着一堆人来湘王府前要公道,却被芳期干脆拒之门外,沈氏妇还拉不下脸来上戏台,只不过躲在马车里“静坐示威”,这多少丧们于是只看到了一场下人间的对峙。
事后,有人这样描述——
“沈相邸的一个女管事,四、五十岁的年纪了吧,跟死了娘似的在湘王府门口嚎丧,我听了半天,才晓得原来不是她的娘死了,而是她家夫人死了个便宜妹子,我当时就觉得好笑得很,别说主母的便宜妹子,哪怕是主母死了,当仆婢的也不至于哭得这样惊天动地吧,果然就是演戏。”
“要说来,这些个夫人大娘子,还真不如勾栏瓦社的伎人呢,伎人们演出戏要比他们逼真多了。”
“否则怎么有句话叫做术业有专攻呢?”
“嗐,你这大老粗,学什么儒生说话。”
“还不是因为这段时日,儒生们都在讲福宁阁走水的事案么,听多了,就难免学几句他们的口吻。”
“那天湘王妃当真没作理会?”
“别提了,我就是冲着一睹湘王妃的容貌去的,结果只见着了个婢女,二十出头的岁数吧,眉眼那叫一个水灵,气度我看比大家闺秀也差不了,就是她出面,驳得沈家的仆妇都闭了嘴,沈氏妇人摁捺不住了,才把车帘子掀开一条缝,说了些啥咱们也没听清,后来就见沈家一行人恼羞成怒的走了。”
“我早跟你们说过了,沈家那就是污告,你们还不信,这下子信了吧?”
“吴光棍,你不说大话牙齿会掉么?你什么时候咬定沈家污告了?当时让你作赌,真金白银的怎么不敢拿出来押?”
“呸,我得有真金白银才行,我这是不敢拿来押么,我这是没押金,要不然我现在还和你们嚼牙呢,早就花天酒地去了。”
——这是一切尘埃落定后的议论。
其实当日湘王府门前形势还是很复杂的,芳期已经做好了准备在门前跟沈夫人唇枪舌箭,奈何沈夫人因为没有被迎入湘王府,摆架子不愿从马车上移步下来当众掐架,芳期也自然不会“屈就”去和沈相邸的仆妇辩论,就派出了八月应战,芳期只是在门里坐着听。
事发经过其实很简单。
是贾高松约见蝉音,两人在一处游苑碰面,贾高松自称是奉湘王妃之令与蝉音约谈,质问她为何背叛,并威胁她“回头是岸”,然而蝉音却担心她再度改变口供的话,会为湘王府及沈相邸两方所弃,因此拒绝了贾高松的“提议”,谁知道贾高松竟企图当场行凶,并造成了蝉音肩部为刀匕所伤,好在是为游苑的管事及时发现,呼唤雇工阻止了贾高松行凶,并将贾高松扭送官衙。
八月虽掷地有声的否定了贾高松并非为湘王妃所指使,且还说明婵音既然已经在西楼居当众说出了不利于湘王府的话,湘王府根本没有杀人灭口的必要,但不容辩驳的却是贾高松的确与湘王府相交匪浅,湘王府甚至将名下别苑整体让予贾高松居住,可以视同贾高松为湘王府的僚客了。
贾高松是行凶者,而且还被当场逮获,沈炯明并没有与贾高松再有接触,是为那游苑的管事直接押送去临安府衙,众所周知的是临安府尹现已为葛时简正式接任,葛时简是饱受临安百姓推崇的官员,更是湘王妃本家太师府的姻亲,**论私,贾高松落在葛时简手里对沈炯明一方俨然是无益的,如此简单的逻辑,哪怕布衣百姓也皆能想得通透。
但那天,湘王殿下突然从天而降。
斩钉截铁的一句话:“邓州已复,耶律齐被俘,近日即将公审福宁阁失火案。”
沈夫人一行不算铩羽而归,可因为湘王殿下突如其来的归家,她也颇有些惊慌失措了,立时就喝令驭者打道回府,这就很有了几分闻风丧胆的颓势,故而围绕在湘王府前的众多看客,就此产生了沈党极其畏惧“近日公审”的看法——有那些聪明人,哈哈大笑:“我猜,蝉音根本就毫发无伤吧。”
看客中有个儒生,他原本的记忆已经很是模糊了,经此市井间的聪明的闲汉提醒,醍醐灌顶般的笃定了:“我几乎能够确断,曾经目睹过蝉音和那贾高松来往,还是在沈相邸的一回宴集,这样论起来,这贾高松是想认识湘王还是先认识沈公,还真难以确定了。”
芳期对于舆论战已经十足的把握,她根本不操心外界的议论,但她没想到的是晏迟会在这天“从天而降”,更没想到的是,晏迟竟然受伤了。
自从晏迟踏进门槛的一瞬间,芳期就发现了他掩饰得极好的,却瞒不过熟悉人的,行动比寻常略有阻滞的腿脚。
右腿外侧,有一道不算浅的箭伤。
“这是怎么弄的?晏郎怎么会负伤?”伤口已经结痂了,并不再鲜血淋漓,可芳期一看那长度和痂疤的色泽,就判断出伤势不轻。
晏迟把伤腿架在榻上,任由付英替他换药,眉头都不皱:“我让鄂娘子伏击兵败往长安撤退的耶律齐,知道这是一场险战,为了俘捉耶律齐这个活口且确保万无一失,只好亲自伤阵,也对我这膝盖始终不争器,行动迟缓了些,才被箭矢擦伤,不过并无大碍,哎哟,王妃你可千万别掉泪珠子,要不我这腿已经不疼了,心却要疼了。”
芳期被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