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蒲癸打探到二惠准备发难,于是暗中联络到子尾,表示自己与王何可以在清除庆氏行动中充当急先锋。
但是卢蒲癸的身份和动机不可避免地受到怀疑,子尾甚至认为庆封想要通过卢蒲癸来试探自己;他便矢口否认,并且告诫对方不要对主人生出背叛之心。
但是卢蒲癸并不气馁,他了解子尾的顾虑,干脆向子尾坦白了真实想法,他说自己不要做家臣,而是要做大夫。
卢蒲癸还在信中揶揄子尾说,他作为一个尊贵的公孙,竟然还没自己这个士人有胆魄;说他宁可在一个奸夫世家剩也不愿意挺起胸膛为国家除害。
子尾终于信任他了:因为卢蒲癸就算是庆氏派来的间谍,庆封也不可能容忍他在信中如此恶毒地攻击自己。
这一日,卢蒲癸与王何对进攻庆氏的行动进行占卜。由于两人都没什么文化,卢蒲癸就把占卜结果拿给庆舍看,并说这是他们的朋友为消灭仇人而占卜并托他们询问的。庆舍不知道所谓的“朋友”就是各大家族,“仇人”就是庆氏,他思考了一会说:“能够成功,但是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冬十月,狩猎季节到来,庆封带着一支庞大的队伍到东莱去猎鹿。队伍中卫士占了大多数(相当于一半的家族武装),还有他的妻妾、乐师、厨子、奴隶、甚至还有宫里的太监,随行的重要人物还有庆嗣和陈无宇。这支庞大的狩猎队伍出临淄向东走了五天,然后渡过古潍水,这才到达距离都城两百里之遥的猎场。
几天后,陈无宇得到父亲送来的急讯,说他的母亲病危,要他马上回去。这是二惠即将发动进攻的信号。陈无宇装模作样地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了“死”讯,他就抱着龟甲当着庆封的面放声痛哭。庆封就让他先回去了。
庆嗣对大臣们搞阴谋的消息略有耳闻,只是无法确定传言的真实性。从临淄出来后他就开始刻意观察陈无宇的一举一动。庆嗣的对人心的洞察力能做到入木三分;他先前还只是怀疑,现在终于可以断定:动乱肯定会发生,而且就在这几天了。
他马上去见庆封,说:“陈氏是在演戏欺骗父亲,我们就要大祸临头啦!二惠将要作乱,最可能发生的日子就是尝祭那天。我们现在回赶临淄还可以平定叛乱。”
庆封说:“齐国没人有那么大胆子,况且临淄城内还有庆舍坐镇。庆舍做事凶狠,齐国上下没有人不怕他。”
由于庆封既不怀疑也不醒悟,庆嗣退下去便说:“庆氏就要灭亡了!能够逃亡到吴、越就算万幸了!”
齐国的尝祭定于每年的十一月初举行。但是从文献记载分析,庆舍似乎并不想参加那个盛大的庆典,这也许是因为他不想向齐景公行稽首礼。
但是如果他不出席仪式,刺杀行动将无法进行:庆舍的府宅就像一座防守严密的要塞,从外面很难攻破;而且卢蒲癸和王何也没有做出与庆舍同归于尽的准备。人们因此感到焦虑不安,眼看既定日期一天天临近,却没有一点办法。
卢蒲癸的妻子卢蒲姜清楚丈夫内心的焦虑,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她憎恨父亲;或许她认为庆氏迟早会倒台,她不想受到连累),总之,她也要求加入阴谋集团,帮助丈夫除掉那个遭万人痛恨的父亲。卢蒲姜说:“我知道你们策划的大事,你们想瞒我,一定不能成功。”
卢蒲癸沉思了片刻,就把心里的忧虑告诉了妻子。
卢蒲姜说:“父亲非常倔强,你请求他,他肯定不会同意;你阻吓他,他反而要出来。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
卢蒲姜回家探望到庆舍,神情凝重地告诫他说:“女儿听说有乱臣贼子想要在尝祭那天对您发难,父亲应当做好防备;千千万万不要在那天出门,更不要出席尝祭仪式!”
这个脾气暴躁古怪的家伙果然跳起来叫道:“谁敢刺杀我?我一定要去参加尝祭,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胆!”
举行尝祭的日子到了,临淄城到处是一片喜庆祥和的气氛,街道两旁张灯结彩,列国之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凑热闹。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穿着各种服装、操着各国口音的人随处可见,小贩们高声吆喝,扒手们贼眉鼠眼。
祭祀地点在公宫之内的太公庙中。鸡鸣之时,庆舍派出大批甲士赶到宫城,甲士们排列在宫墙外,执行警戒任务。
日上三竿的时候,大臣们纷纷乘车到来。警戒线外聚集密密麻麻地聚集着前来看热闹的民众。热心肠的齐国人向每一个外国人介绍到达的大臣的姓名、族氏,他们身上都有什么花边趣闻,他们招人爱戴还是遭人憎恨。
忽然间,人群瞬间鸦雀无声,好像突然变成哑巴似的,全都保持着不祥的沉默。
庆舍的车队到了,最前方是负责开路的六乘战车,后面就是他乘坐豪华轩车,轩车之后跟着一百名步兵。庆舍缓步走下轩车,全副武装的卢蒲癸与王何立即护住左右。庆舍眼中放着杀人的寒光,扫视一圈后便走进宫门。
围观的人群就象散了场的观众一样各自离开,参加各种活动去了。
驾车几匹战马刚才受了惊,甲士们就把马拴住,不停地安抚它们。不多时,各大氏族的家臣们便赶着装满丰盛食物和美酒的大车过来了,人们向庆氏的族甲陪着笑脸殷勤,送给他们美酒美食。那些甲士傲横惯了,他们没有多想,接过来酒肉开始大吃大喝,连个谢字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