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逝,凌晨终至。
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一道道尖锐凄厉的箭鸣率先响起,紧接着数百枝羽箭在天穹中画出一道道弧线,自草甸上方抛射而至,密集的箭雨带着破风呼啸,朝着洼处的营地狠狠的扎了下去。
锋利而冰冷的箭雨,最先带来的并不是人员的伤亡,而是无数胆怯畏死之人所引起的混乱,呼喊与惊慌。
宁缺见此,也不说话,只要咬紧牙关静默的等着,直到箭雨稀疏之后,他一个翻身跃上大黑马,朝着一片混乱的营地高喊道:“全体上马,准备冲刺”
“一人之勇不足以成事,宁缺啊,你还是忘了关键一点,一头勇敢狡猾的狼王统率着一群披着狼皮的猪,怎么可能成事呢”站在草甸上方的姜明喃喃低语。
这是姜明的论断,他知道宁缺的战术安排其实没错,如果把那群燕骑换成大唐西路军又或者谓城军卒,那们现在站在姜明对面草甸上的那群马贼,除了马贼的首领,也就是夏侯的副手林零外,其余人都会被杀死。
可现实没有如果,现实是残酷的,现实就是牺牲。草甸上方的姜明,看着宁缺身先士卒不停的挥刀射箭,箭簇在寒风中疾驶,刀光在鲜血中起舞,世界的残酷与生命的淡漠在此刻被宁缺演绎的淋漓尽致,他的每一击都是为了迅速击杀对方,让自己活着,也因此,姜明心生感慨:“世界是残酷的,人是自私的,在这个残酷又自私的世界,没有无辜,只有弱,弱就是原罪,而宁缺你的前尘,包括今天的这场黎明血战,说到底,还是你那黑丫头桑桑的锅,至于那些牺牲者,都是天要其死。”
一念至此,姜明便不再多想,放下脑中种种思绪后,开始继续欣赏起下方的这出黎明血色表演。
战斗在持续,也正如姜明所说,猪就是猪,弱就是弱,两百燕骑在第一波马贼的冲锋前,眨眼间就被击杀了数十人,若不是有地利,以及被死亡逼出勇气的民夫和墨池苑弟子的协助,只怕已被屠尽。
天光在双方的持续血战中愈发明亮,明亮的天色也让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那些马贼上马是为贼,下马可为兵,不论人数还是纪律等都远超燕骑与民夫,即使是有墨池苑弟子以及宁缺。是以,在面对已方死亡越来越多的莫山山终于忍不住了,她调动念力,把墨池苑弟子们挑飞到空中的草雨变成火雨,借助着火雨,焚尽了这一波马贼。
把战况尽收眼底的姜明,并没有因宁缺与莫山山等人顺利击杀这一波马贼,又或者那些已亡者而有所触动,他只是非常平淡的低声呢喃:“死亡还得继续啊。”
说完,似乎感知到什么的姜明转移目光,朝着左后方看了一眼,而后便转向了斜对面草甸上的马贼们,粗略一看,仍然有两百来人,见此,姜明微笑着说道:“战机易逝,你们可千万别让人失望。”
姜明的话音落下,没过多久,西边就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马蹄声。他们人数过百,骑着骏马,身着华丽的金边黑甲,即使隔着老远,都可以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惊人气势。
他们是神殿护教骑兵,而见此,草甸下方当即传来了阵阵欢呼,马贼们也顿时停住了动作,然而接下来事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只见这支骑兵队伍中央的马车里伸出一只苍老的手,而看到这只手,原本行进的骑兵当即停了下来,他们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冰冷的注视着马贼,但只是注视。
此举一出,草甸下方瞬间愕然,尽皆带着难以置信之色,紧接着便传出一阵阵哭喊和哀嚎,而草甸上方马车内的曲妮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她掀开一角帘子,望着车外,寒声道:“一群小贱人,竟敢杀我白塔弟子,我倒要看看,面对今日之局,你们又如何能活。”
看到西陵护教骑兵的举动后,姜明十分满意的点头笑道:“曲妮啊曲妮,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只是没想到你竟能让西陵骑兵连表面功夫都省却了,如此**裸的作壁上观。”
“只是你这么帮我,那等到我日后动手之时,就姑且留你侄女花痴一命吧”
姜明一直没有出手,除了事先已肯定马贼杀不了莫山山等人外,最关键的原因,就是他想借马贼袭杀墨池苑与宁缺一事中,以西陵在白塔的授意下见死不救一事做文章,并看看能不能找个借口来动手。
只不过他之前还担心即使西陵骑兵要作壁上观也恐怕会做做表面工作,最起码也会做出个准备攻击的样子来,可没想到,曲妮在白塔弟子被杀一事的催化下,竟然说服了西陵骑兵统领,真是好的不得了。
而看清了西陵骑兵动作的马贼首领林零,当即下令,所有人一起和他冲下去。
看着从草甸上方冲下来的马贼群,宁缺并没有丝毫的后退与色变,此刻的他异常冷静。
在知道贼头是谁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对策,是以,他不做丝毫犹豫,直接把背后的行李放到地上,取出一个桐木匣子。匣子内是形状奇特的金属物体,他取出金属物体,开始迅速的拼接,扣合,他的动作很是快速,很是熟稔,似乎早已演练了无数遍。
不过数息,一把通体黝黑的金属弓就已成型,紧接着他从箭筒中取出一支合金箭,箭杆上密布着麟般的细纹。
这是书院特制的元十三箭,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元十三箭。
而今日,世人就将见识到他的威能。
宁缺拉弓搭箭,成满月状,箭头瞄准打头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