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可要注意点。这是在外面,衣衫定要妥当,齐整……不能被旁人占了便宜去!”
糖炒栗子说道。
这话却是让刘睿影有些哭笑不得……他是这里唯一的旁人,此番言语不正是给他的下马威?虽然早就知晓糖炒栗子这姑娘性子泼辣,胆子奇大,对自家小姐也是衷心耿耿,但没想到看似大大咧咧的她,一旦事关自家小姐,却是也能够骤然变的心细如发。
刘睿影不好说什么,干脆专心于面前的这碗豆腐面。吃的稀里糊涂的,不到片刻时间,这么大一海碗的豆腐面就下去了一半有余。
“光吃面缺些味道,你把别的碗中的豆腐再拨些去。”
赵茗茗说道。
刘睿影嘴上答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做。
豆腐和面都是他爱吃之物,但不知怎的,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光是听这名字都奇怪无比……至于味道,虽然不难吃,却也觉得无从表达,一言难尽。
又喝了一大口面汤,刘睿影便把筷子横放在碗上,停了下来。
糖炒栗子和赵茗茗正在给那位小姑娘喂饭,她的两只手都紧紧的攥着赵茗茗的衣衫,似是生怕她和先前一样,转眼便消失不见了。赵茗茗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嘘着气,把吹到温热的面条送到她的口中。待她嚼碎吃下后,再舀一勺面汤送入口中。糖炒栗子则是从自己身上又抽出一方丝帕,拖在手里,防止小姑娘嘴角留下的汤汁弄脏了衣裳。
刘睿影看着这一幕,却是没想到赵茗茗和糖炒栗子竟是还能如此温柔。对待着小姑娘犹如婴孩一般,着实是让他有些温暖。那摊主把炉膛里的火压小了些,反正也没有生意上门,他从一副座头处搬了一把长条凳放在灶台后面,拿出一根很小的烟杆开始抽烟。借着他侧身的时机,刘睿影发现他的灶台下面摆放着至少十数把菜刀。
“摊主卖豆腐面,为何需要这么多菜刀?”
刘睿影问道。
话一出,这摊主却是脸色一变……像是被刘睿影说中了什么心事似的,急忙站起身来,挡住灶台之下的空挡。
“都是以前积攒的,用久了,也舍不得扔。便都放着了。”
摊主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而后便开始低头嘬烟,再也不和刘睿影对视。
豆腐和面条都是极为柔然之物。
但说豆腐,用筷子都可以切的极为齐整,那里还需要那许多菜刀?况且方才那一瞬,刘睿影看到这摊主灶台下空挡里放的菜刀各个都是精铁打造,新开的锋刃,根本不是旧刀。
“怎么了?”
赵茗茗问道。
她的本意是等自己等人吃好了面之后,再对这摊主发难。即便是找不回当时丢失的银钱,起码也能出口恶气。但刚刚刘睿影这么一问,却是让他听到了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豆腐面摊,却放着十几把菜刀,你不觉得有些不同寻常吗?”
刘睿影问道。
赵茗茗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
其实她根本没能理解刘睿影话中的意思,毕竟她对这些个市井众中人以及人间世道了解的并不深刻。不过听刘睿影这样说了,便觉得应当是不合乎情理。若是继续追问下去,难免让刘睿影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故而只好点头表示赞同。
刘睿影在查缉司的时候,看过许多卷宗,对这人间的三教九流,各行各业都有说了解。其中有种特殊神秘的行当,在当时就令刘睿影啧啧称奇。
在皇朝时期的,偏远落后的乡镇中,经常会出现这么一群神秘只人,他们走街串巷,将菜刀、镰刀、剪刀等寻常百姓经常会用到的物品赊给需要的人,分文不取。但他们并不是为了做好事,积功德,为了自己日后投个好胎,而是会说对前来赊刀的人留下一个个奇怪的预言,随后只需要静静的等到那预言成真的时刻,这些人就会前来要账,查缉司的卷宗中用这些人的行为起了个统一的名称——赊刀人。
赊刀人并不是在五王共治时期才会的产物,相反,天下大定时,赊刀人顿时就会杳无音讯,只有在动荡的年岁里,他们才会显得异常活跃。当然,所谓的赊刀人,也不是单指赊各种刀具的人,他们有时也会赊些别的东西,但共同的特点就是利于预言来赚取银钱,这和那些个算命的方术师以及看似更高一层次的阴阳师如出一辙。
查缉司的卷宗中最后一次记载赊刀人的出现,就是在震北王域之中,那会儿皇朝倾覆,天下初定,一个操持这外地口音的人,走水路从太上河运来了许多菜刀,上岸后便肩扛一根扁担,沿着河岸朝北走,遇到村镇市肆便一路吆喝,只赊不卖。
当时战乱刚过,粮价飞升,粳米都从原先的十七文一斗骤然涨到了七十三文一斗。而这位赊刀人却说,等这粳米之价回落到十五文的时候就会来收钱,众人不免觉得此人过于痴顽。十五文一斗粳米,这价钱却是要比先前年景最好时还要便宜的话,当前这天下方才安稳不够月余,就算是这粮价跌落,不知也要到何年何月,于是乎围观的众人便纷纷答应了下来,结果那赊刀人手中的菜刀带回了家。
自古便宜都不会那么好占,赊刀人掏出个一沓白纸,把这些个前来赊刀之人的姓名,住处,全都记载的一清二楚,并且告诉众人,若是自己的话成了现实,便会上门收取三两银子!一把菜刀,一句空话,三两银子。众人虽然觉得昂贵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