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城池,都位于河道旁。每一条河流改道,都必然引起一座城市,甚至一个小国家的灭亡。大唐与西域各族,乃至跟大食人的战争,都围绕着这些河流进行。控制住一条河流,就等于控制住了沿河的所有城市和绿洲,以及生活在绿洲上的所有部落。
大唐在十六年前,相继失去了对药杀水和乌浒水流域的控制权,所以在舆图上,月支都护府和大宛都督府,与写凤、波斯都督府一样,也都被涂成了灰色。而原来的安西都督府,则从药杀水流域,内迁到了赤河流域。
著名的安西四镇,彼此之间距离非常遥远。其中疏勒和龟兹,靠近赤河主干,于阗则位于赤河的一条支流上,靠近天山。而大唐刚刚失去的碎叶镇,地理条件其实最为优越,旁边就是碎叶湖(伊塞克湖),还有一条碎叶河,从北方奔流而来,给碎叶湖源源不断注入活水。
从舆图上看,郭元振与周以悌两人之间的矛盾,也愈发清晰。数月之前,周以悌兵败碎叶城,却没有引领残军向距离碎叶较近的疏勒靠拢。而是沿着赤河的支流,一路向南败退了上千里,先去了于阗固守,随即又从于阗退向了播仙。(注:播仙,即且末城)
“捷报,右威卫将军周以悌与阿始那忠节一道,七天之前,重新夺回了于阗,打通了与疏勒的联系!”牛师奖的声音,再度从帅案后传来。刹那间,就引发了阵阵欢呼。
左骁卫的将校们,高兴得手舞足蹈。都觉得周以悌此番反击,解气而又及时。当娑葛发现,光一个右威卫,他都未必对付得了。此刻左骁卫也赶到安西,娑葛自然会仔细掂量,是继续打下去自取灭亡,还是接受朝廷的“调停”,见好就收。
此外,赤河流域那些墙头草小部落,向来是永远站在胜利者那边。娑葛遭到这次失败后,各个部落,肯定又会争相向大唐示好。对于左骁卫来说,这意味着更及时的消息,更充足的补给和更顺利的行军,大伙如何能够不开心?
“今天召集尔等,老夫想说两件事!”牛师奖是一名宿将,早就做到了情绪不为外来消息所左右。将手向下压了压,继续高声宣布,“本帅决定,先取道且末河,赶赴于阗。虽然此行是为了调停娑葛与阿始那忠节两人的冲突,却必须是在娑葛主动退向碎叶之后,才有调停的可能。否则,只会鼓励娑葛的气焰,让他愈发嚣张!”
“大帅英明!”
“先打了再说,打痛了他,自然什么的能谈!”
“蛮夷畏威而不怀德。现在提出调停,等同于示弱!”
“阿始那忠节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至少眼下对大唐毕恭毕敬。”
“大帅尽管下令,我等莫敢不从!”
……
刹那间,回应声响彻中军。将校们摩拳擦掌,巴不得早点赶到战场,给娑葛当头一棒。
“第二件事!”牛师奖又将手向下压了压,笑着补充,“此行携带了大量辎重,足够我左骁卫用上一整年。兵贵神速,本帅想要去支援周以悌,肯定不能携带如此多的辎重。所以,需要有人押着大部分辎重,取道菖蒲海,沿着赤河前往龟兹。并且与龟兹守将常书欣一道,提防娑葛狗急跳墙!”
中军帐内回应声,立刻消失不见。所有人将校都将目光转向了张潜,希望他能主动请缨,担任起押运辎重的任务,前往龟兹。
“大总管,张某不通军务,去了于阗也帮不上忙,愿意为大伙押送物资!”张潜原本也不是一个喜欢抢功的人,笑着站起身,向牛师奖抱拳请示。
“既然长史有心,牛某就不跟长史客气了。”非常欣赏张潜这份眼力架,牛师奖满意地点头,顺手从帅案上抓起一支令箭。然而,还没等他将令箭交到张潜手里,中军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跟着,一名浑身是泥浆斥候,跌跌撞撞冲了进来,“报,大总管,突骑施土酋娑葛,突厥部将阿始那朅禄,联手东进。阿悉言,僻具罗两城失守,龟兹城危在旦夕。常将军请求大总管,速速派兵支援,否则,他势必独木难支!”
中军帐内,立刻鸦雀无声。所有将校都愣愣地看着斥候,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每一个字!
只有牛师奖,脸色虽然变得极为难看,头脑却依旧没失去冷静。快步从帅案后走了出来,亲手扶起了斥候,柔声吩咐:“你慢慢说,说仔细些。老夫肯定会去救援龟兹,但是必须了解那边的具体情况。”
“娑葛,得到了,突厥土酋墨啜的全力支持,纠,纠集了了骑兵两万,各部仆从三万余众,冒死东侵。”斥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努力将军情描述完整,“阿悉言,僻具罗两城原本就没多少守军,城内的突厥人,又纷纷趁机作乱。所以,两城都坚持了不到三天,就相继失守。”
“常书欣呢,他干什么去了?老夫记得,他手中还有一万五千多人!”牛师奖气得两眼发红,咬着牙继续追问。
“常将军想趁娑葛立足未稳,杀他一个措手不及。”斥候低下头,不敢与牛师奖对视,“本来常将军已经锁定了胜局,结果,突厥部将阿始那朅禄,又带着五千骑兵从背后杀了出来。常将军腹背受敌,不得不退回了龟兹。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