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外一切从简,可这屋子勉强算是她的闺房了,即使君臣,但男女有别,他好歹顾忌一番。又不是小乙,又不是她的正经家臣,他是不是没有一丁点身为外男的认知和自觉!难不成还要她在这样的时刻去提醒他:齐大人,请你注意些礼数。
她以为,下午都已经说明白了。但看他不为所动的出现在这里,真的也只是她以为而已。天高皇帝远的,又没有人监视他,何必‘恪尽职守’的亲力亲为,保护侍奉在她左右。
“好些了吗?”齐域问了句,他嗓音低沉清冽,听着倒是十分悦耳。
不等桦绱斟酌好措辞提醒他,他已经走过来,腿长的优势,就是能几步走到跟前,抬手用手背试着她额间温度。
桦绱一怔,心底一颤。温热的触觉,能感觉出他手背上微微凸显的筋骨,而皮肉柔软了这份坚硬。桦绱退开些距离,垂首让自己变得平静,忽视残存额上的温度与触觉,也将眼中异样的情愫掩盖下去。
可他,像是不等到她的答案不罢休一般,桦绱一瞥眼能看到他腰间的蹀躞带,他的腰身线条挺直平顺,不像有的男子大腹便便,活像身怀六甲。话说她在想什么?桦绱一脸懊恼的闭了闭眼。
丫鬟进来时,被屋中忽然多出来的男子惊了一跳,好在已经掩上了门。
丫鬟瞪大双眼,疑声唤到:“大人?”怎么夜晚到访?若是她不进来,孤男寡女可是会令旁人说闲话的。
“先用膳吧!”齐域看了眼丫鬟手中端着的木盘,背手走到窗边,避在两窗之间的石墙后,谨慎的观察窗外情形。
桦绱哪有胃口,可是不吃,他一定会过来。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米粥,喝了大半碗。又将汤药饮了,这汤汤水水进了肚,真是水饱了。
高烧过后,身体就是说不上来的乏力酸痛,这丫鬟体贴,帮她揉捏了一番,又服侍她进浴房洗漱。她二人出来时,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却见他坐在窗边圆桌旁,一脸闲适的饮茶。
这时,就寝尚早。况且他还在她屋中,怎么可能睡得着。桦绱从包袱中取出书,就带了五六本,赶路打发时辰用的。包袱旁边两个黑布包,包裹的十分严实,里面是账簿,装成证物用的。
丫鬟十分赶眼神的去点灯,久不言语的齐大人制止。说屋中太亮,他就无法观察外面,指了指旁边圆桌上的那盏,让她拿过去用。丫鬟将灯取来,桦绱抬头看了眼,他那边晦暗下去,只有隐隐的轮廓,让本就猜不透、看不懂的神色越加模糊起来。
这屋中点了三盏灯,两盏在她这边,一盏在中间厅堂。
“你开开窗,我觉得有些闷。”桦绱跟丫鬟小声说了句。
丫鬟搬来小杌凳,坐在床榻前,一听要开窗,转头看了两边木窗。齐大人那边是开着的,寝屋这里倒是都关上了。南北不通,自然是没大有风,不热但的确有些闷。可公主才饮了汤药,丫鬟劝说:“公主,已经开了两扇了。您病才刚好,夜风硬,别再风寒了。”
桦绱跟她商量:“就一会儿。”
公主身份不知比她从前的主子高贵上多少,可是脾气倒是更温和,不难相处,也不大使唤人,现在要开窗,恐怕真是闷了。丫鬟过去打开半扇,风一下子流动起来,丫鬟忙放下屋中帘幔,也好阻挡些夜风,屋中帘幔倒是有了生气,微微晃动,而后翩然起舞起来。
丫鬟陪在她身边,出于好奇翻看书籍,问桦绱讲的什么故事。她虽认得字不多,可到底是认得些,底下有本书籍封皮暗红,还绘着白色的鲤,装裱也分外精美。
丫鬟拾起来,要念上面的字:“长——”还没读完,便被猛然夺走。
丫鬟眨动了下眼睛,看向公主,一脸茫然。
桦绱坐回去,将书籍藏在身后,紧张的轻轻粗喘了口气,神情稍许不自然。眼睑低垂,黑亮的眼瞳转动着,抿了抿唇,鼓起勇气瞥看了眼他所在的那处。可是她在明,他在暗,自然看不出什么来。
“你看这本吧!”将一本诗书塞到丫鬟手中,丫鬟本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还以为做了令公主厌恶的事,正要跪地求饶。
桦绱拿起手中的书,一目十行,自然是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浅浅的烛光,温柔的覆盖在姣好的秀面上,神情添了份娴静。桦绱与丫鬟一个倚在架子床围栏上,一个靠在床榻上,各自捧着一本书,倒是一副柔和平静的画面,也因烛光多了份温馨。
桦绱这几日经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自然是熬不了太久便困倦了,眼皮越来越沉重,手中的书也渐渐朝下倾斜。
丫鬟轻声唤她:“公主,休息吧!”
桦绱点点头,丫鬟将书收起来放进包袱,过来侍奉桦绱退下外衫,猛然想起齐大人还在屋中。丫鬟转身走过来几步,小声提醒:“大人,公主要就寝了。”
“嗯。你先退下吧!”嗓音夜晚听,更是低沉磁性。
“啊?”老实的丫鬟瞬间在夜风中凌乱了会儿,以为听错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桦绱蹙眉看向他,她知道他也在回望她,但是离着远,他又在暗处,自然看不清他的意思。须臾,桦绱收回视线,朝丫鬟摆了摆手,命她下去休息。
丫鬟本来是要睡在她屋中的木榻上的,现在叫她去找侍卫,再定一间房。丫鬟犹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也不知该不该走,她离开了,屋中岂不是只有公主与齐大人!这孤男寡女的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