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引出宫的时候是从掖庭西门出来的,所以这边守城兵并不知晓他出宫了。沅引没有回守城小将的话,只是点了下头。他们心中那些心思他岂会不知,都是带着面具的,见多了表里不一、阿谀奉承的人,深觉得膈应。
李葳璟僵着小脸,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看一眼宫门外,眼泪就跟金豆豆似得,吧嗒吧嗒流下来。抬起小手粗鲁的摸了把眼泪,撅着嘴,转头独自往宫里走。
沅引直视陆妃的眼睛,问:“这是出了什么事?”
陆惜容一脸心疼,想要追上去,又不好撇下沅引,转身回道:“泾王离京了,将世子放在张大人府中,让大人看护照料。今日世子闹起情绪说要来我这里,我过来接他。张大人赶着去皇城处理公务,才离开。”
没想到,小世子下了马车,就开始一副欲哭的模样,蹲在门口小小的一只,让人生怜心疼。刚刚又掉了一把‘男儿泪’,正好叫沅引碰见。
沅引拧眉沉吟半响,抬步往陆惜容面前走来,曲起左臂横在她面前:“微臣送娘娘、世子回宫。”
“有劳中官大人。”陆惜容反应了下,才将纤柔的右手搭上,二人并肩而行。
前方,小林子与陆太妃身边的宫女们端着一副老妈子的嘴脸,亦步亦趋的跟在小世子身后好言哄着。
他的手臂很稳,隔着暗红紬绫,能清楚地感受到手臂上的肌理,坚硬温热。身上有淡淡的熏香,属于他的气息。陆惜容眼睛飞快瞥一眼他腰间九环带,忍不住扬了扬唇角,他这一身极其好看。明明是喜色,却叫他穿出内敛的味道。
之前在宫宴上,见过一身深绯官袍腰间佩金带銙的齐大人,俊眉星目,英俊不凡。才知道这官服可以被人衬的如此赏心悦目,纵有那么多年轻俊朗的官员,可是无一人能与之争锋。而席间未出嫁的官家小姐,眼睛恨不得黏在齐大人身上才好。
没想到同一身衣袍,不同的人穿又是不同的味道,越加玉立风姿。之前见他都是着浅绯,后来献宗宾天,着丧服素色衣袍,今日这身还是第一次见。哦,她差点忘记了,他已经擢升司宫台总监,服饰颜色自然不同。宏国朝服品阶皆按色泽归类,四品着深绯,五品着浅绯,并金带銙。
陆惜容没出息的心跳加快,眼神开始乱飘。
沅引舒展眉眼,睨看身边佳人:“泾王离京,所以将世子又送回娘娘宫中?”
“表哥将葳璟托付给张大人,可能葳璟之前在我宫中住惯了,所以才想回来吧!而且还有四公主相陪。”年纪相仿,也好作伴。
明明未生养过孩子,严格说起来还没有侍过寝,却颇受孩子们欢迎,沅引眼中一丝柔光,暗暗打量。
“也不知表哥何时归?小世子怪可怜的。”陆惜容目光追着被众人簇拥的小人儿,怜惜道。
沅引稍稍凑近低声说:“无人的时候,娘娘就唤臣沅引吧。”
陆惜容心底一颤,因他突然靠近,脸颊染了红色,眼底惊惶羞涩,躲闪着他的眼神。沅引背在身后的右手微微握起,唇角一勾,心情大好。
前方李葳璟腹鸣,停下脚步转身对小林子说:“我饿了。”再大的悲伤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哭。
“啊,噢,好好好。”小林子忙点头回话,抱起小主子往辉春宫走去。
“师傅,娘娘。”小六儿出现在宫道上,疾步走过来。早吩咐小太监在两仪门门口等着,瞧见人就来通报一声。
要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他还真不想打扰师傅,刚刚瞧他二人同行的背影,十分般配!
“怎么过来了?”他出宫命小六儿代他在御前侍奉。
“陛下召见几位大人议事,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结束,再说叔在那里。”殿门口,路平替小六儿值一会儿班。
小六儿既然追过来,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二人稍稍走开些距离,宫女内侍也十分赶眼神的退到远处。
小六儿言:“太国舅去了趟郊外院子,已经离开,您瞧咱们何时动手?”
沅引一脸冷漠,盯着面前的宫墙说:“今夜,务必保证人安全。”
“是。”小六儿点头知晓,又问:“旁人呢?直接灭口?”
“嗯。”沅引眉都没抖一下,一派风轻云淡,他二人就像在说今日天不错一般闲适。
陆惜容却忍不住心底一惊,忙脑中回想郊区院子,那是哪里?没有听父亲说过,当然父亲也不会跟她说这些。与父亲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特别是进宫以后,每每母亲进宫来,父亲捎话总是皇嗣问题,除了这个,真的就没有旁的了。
她在宫里过的好不好?父亲从来不关心。
虽然他们父女二人的关系称不上亲近,甚至有些疏离冷淡,可到底是至亲。心中埋怨父亲送她进宫是一回事,可不至于恨他到要他出事。
“先等等,等我禀明圣上吧!”正好还有要事要禀报。
小六儿离开前,还与白了脸色的陆太妃拜别。心想,这就害怕了,他师傅杀人的时候那才叫一个面不改色。哎,官家小姐就是单纯,怎么能叫他师傅这张白嫩细致的面皮子给糊弄了。
到了辉春宫门口,沅引停下脚步,说:“微臣还有事,就送娘娘到这里了。”
沅引将前臂往回收,陆惜容一把握住,哑声说:“大人,等等。”
沅引神色依旧淡淡,问:“娘娘,还有事?”
陆惜容有些紧张,欲言又止的说:“我最近听说父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