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鞑清也压根没有解决江南重税积欠的问题。
比如顺治十三年,鞑清户部尚书车克,就上书:江宁苏松常镇五府,计五、六、七、八等年,积欠二百余万两,钱粮甚多。
江南等省原未完成八、九、十年份银共三百五十九万三千八百二两五钱零。
到了顺治十八年,康熙继位的时候,议政王、贝勒、大臣、九卿、科道等官公同会议得,江南本年不敷五百七十万有奇银两。
顺治十八年的时候,过年的第一天,顺治对大臣们口述遗诏了,第二天就病逝,撒手人寰。
康熙继皇位的时候,江南那一年就欠了五百七十万两银子的税。
康熙直接发动了江南奏销案,以刀斧手催缴税粮,在追缴逋欠钱粮的过程中,共革黜四府一县官绅士子一万三千余名,最终收缴钱粮共四万九千两有余。
四万九千两,四舍五入计作:五万两,这就是杀了一万多学子追缴出的欠额。
是鞑清的刀不够利吗?
能把四府上万乡绅学子一刀砍了,一锅烩了,还不够锋利吗?
但是鞑清就追了四万九千两的税银。
鞑清一直到康熙五十年的时候,全国第一次耕地普查,才仅仅不到七百万顷,不到七亿亩的田地,其余全部荒废中。
鞑清从崇祯十七年入关开始,到康熙五十年,一共经历了七十余年,但是土地耕种量依旧低于大明的永乐年间,刚刚超过了洪武末年的水平。
鞑清初期,其社会经济恢复与发展如此缓慢,在中国古代史上,极其少见,几乎没有。
几乎新朝初立,天下安定之后,经济会迅速恢复,人口也会报复性的增长,耕地面积会直接反馈这种经济的复苏。
在五十年的时候,会迎来第一个人口红利期,那也是一个王朝几乎最鼎盛的时候。
但是鞑清到了七十年时候,还在“稳步”恢复中,丝毫看不到经济和发展的恢复。
所以,鞑清压根就没有解决过明末的财政危急,清廷自始至终,也一直处于财政危急的时刻。
最鲜明的例子,就是鞑清一直从顺治元年到宣统三年,一直在征收“征辽饷”,每亩九厘银,二百余年从未停止过征收。
征辽饷,他鞑清征这个税赋,到底在征伐谁?
但凡是财政上没有压力,他何必征这个包含歧义的税赋呢?
说到底,还是穷。
本身就是战争土匪性质的政权,只能通过一次次的劫掠,当打劫不动的时候,就会变成被打劫的对象。
“王伴伴,叫毕自严过来,问问他上次那个户部右侍郎的那个阙儿还在吗?朕要给倪元璐。”朱由检对着王承恩说道。
“可是太祖祖训……”王承恩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不对劲,提醒了大明皇帝,这是一个政治路线的问题,这一刀下去,王承恩下意识的捂住了脖颈。
朱由检看着王承恩古怪的模样,笑着骂道:“你也是古怪,朕又没说要砍了你,看把你吓得。”
毕自严来的很快,把京师的雪地踩出了一道脚印,来到了西暖阁,即使万岁爷不叫他,也到了他定时向万岁爷汇报的时间点。
这段时间,大明户部一直在削减宗俸,而他就是来汇报削减宗俸的成果。
“倪元璐任户部右侍郎的事,毕尚书以为如何?”朱由检示意王承恩上背茶,直奔主题的问道。
毕自严来的路上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当万岁问起的时候,毕自严恭敬的说道:“若是万岁这里没问题,那倪元璐上任自然没问题,左右不过是一个不视事的职位。”
万岁这里的问题,就是由大诰背书的大明祖训,不过大明祖训也毁的不离十了,朱由检更是对这个不感冒。
他比较信奉与时俱进,遵循历史发展规律,不断变革。
毕自严忽然想到了倪元璐现在还在长陵,满是笑容的说道:“不过倪元璐敢不敢,那就得看他自己了。”
“哈哈!”朱由检也是跟着大笑起来。
毕自严这个平日里不喜欢讲笑话的人,突然讲起来冷笑话,的确很好玩。
倪元璐在长陵哭坟,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敢作敢当的角儿,大明皇帝这个时候,不仅不计较他骂皇帝的事,还给他升了官。
但是这位置,可不是什么好位置,需要很大的勇气。
苏松人当户部右侍郎,这件事的压力就来到了倪元璐的身上,他到底是不是他自己口中,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了。
“好了,景会,我们不提他了。”朱由检笑着喝了口茶,问起了削减宗俸的问题。
景会,是毕自严的字。
毕自严掏出了账本指着账目说道:“万岁,削减宗俸,明年预计户部太仓可入银两百余万两。虽然不多,但是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明年钦天监预计田赋银为两千三百五十七万两,其中起运京师约为一千七百八十五万九千有奇,岁需一千三百余万,加以各项经费二百余万,计岁出至一千五百七十三万四千有奇,凡二百一十二万五千有奇,这是账目。”
“景会这账做的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你这做账,朕十分的放心。”朱由检说着放心,还是拿起了算盘,不停的抽出几个账目和历年进行比对,偶尔还会敲打着算盘。
掌握军、财、吏权是一个皇帝的必修的科目,哪怕是账目再过于繁琐,也要耐心的抽查。
并不是说毕自严不值得信任,而是这是皇帝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