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洲似乎想到什么,嘴巴圆圆地张开:“不会真是我想的那样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
宁宁一手拿着药瓶,另一只手的食指指尖涂了药,轻轻落在裴寂手心上:“cao+a(oh)2。石灰遇水形成氢氧化钙,并持续放出剧烈的热量。”
她说罢顿了顿,指尖依次拂过裴寂的手心与指腹,声音低了一些:“你也猜到了?”
女孩的指尖柔软得不可思议,像棉花般落在皮肤上,携着清清凉凉的药膏,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伤口灼热的剧痛。裴寂低头望着她白皙的手背,不知是痒还是疼,手指下意识动了动。
然后他把视线挪开,看向另一边的桌面:“嗯。”
“如果只是石灰加水,不管是谁都会被烫到吧。”
贺知洲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但陈摇光却表现得轻轻松松,这岂不就证明他在刻意骗人?”
“陈府里的怪事,主要有三个疑点。”
宁宁擦完了药,习惯性地往裴寂手中吹了口冷气,惹得后者耳根一热,浑身僵硬地把手臂缩回。
承影恨铁不成钢:“你还行不行了裴寂?就吹一口气而已,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裴寂不想理它,面色不改地在心里回了句:“至于。”
“第一个疑点,之所以会传出‘少夫人是妖’的流言,是一名家仆深夜前往井边,亲眼目睹了她将画皮放入井中清洗。”
宁宁道:“但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先不说两人为何会那样碰巧地刚好遇到,画魅作为一个深思熟虑想要取代原身的妖物,当真会犯下‘大摇大摆去井边褪下画皮,还被旁人无意窥见’这么低级的错误吗?”
“对哦。”
郑薇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如果我是画魅,一定不会采用那么危险的法子。清洗画皮还不简单?等陈摇光出门后打一盆水,自己在房中就能解决。”
“不错。如果我们换个思路,将之前的推测一并舍弃,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
宁宁顿了顿,杏眼中漾起一抹亮色:“要是画魅被那家仆发现并非偶然,而是有意为之呢?”
这回轮到贺知洲坐不住了:“有意而为之?图啥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妖怪?”
哪知宁宁竟眯眼笑了笑:“如果你口中的这个‘她’是指少夫人,那就的确如此。”
……想要让别人知道,少夫人是个妖怪?
“你是说,”他怔了怔,“有人想要嫁祸?”
“假设家仆所言不虚,那宅子里必然栖息着一名妖魔。至于那妖物究竟是谁,就要说到第二个疑点。”
宁宁说着望一眼裴寂,没想到对方也在淡淡看着她,于是勾唇笑笑,继续说:“根据裴寂的说法,画魅身披的画皮是按照原身一笔一划描绘而出。如果少夫人并未被替换,那画魅究竟是以怎样的身份与她接触,才能对她的模样烂熟于心,将她画得那么惟妙惟肖呢?”
“不、不会吧。”
贺知洲终于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你是说……枕边人?”
——那岂不就是陈摇光了吗?!
“第三个疑点。”
宁宁比了个“三”的手势,言谈间不紧不慢:“虽然我们与陈摇光本人接触甚少,但从他妹妹陈露白的话里,还是能找到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从宁宁开始出声说话起,陈露白的脸就一直惨白一片。此时双唇上下颤抖个不停,听见自己的名字,更是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步。
“对啊!有件事我纳闷了很久。陈姑娘说过,她兄长虽然极爱嫂嫂,出了这档子事后,却一直拒绝开坛做法,甚至杜绝了外人与赵云落的全部接触。”
郑薇绮没做多想,脱口而出:“他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如今的赵云落当真是妖物,而真正的夫人危在旦夕吗?”
“没错!”
贺知洲附和着点头:“如果喜欢一个人,就算无条件信任她,可一旦得知她很可能身处危险境地,还是会想方设法地把一切调查清楚。”
两个名副其实的单身狗,在谈论爱与不爱的问题上,倒是思维敏捷、稳如老狗。
“正因为他心里有鬼,所以才带着夫人闭门不出。为什么谢绝家人探望,更不愿意让修道之人进屋调查?”
宁宁抿唇笑笑:“表面上看起来,是不想让夫人的静养受到侵扰。可一旦掀开这层遮羞布,要是被谁不经意间发现,原来有问题的是他而非赵云落,那一切可就全完了。”
她说着顿了顿,喝了口桌上的龙井茶:“线索还不止这些。记得陈姑娘说过的一句话吗?‘爹爹趁兄长不在家时,特意请来道长开坛做法,却并未发现府里有妖魔的行迹’。”
这绝对是最有分量的石锤,简直是一句再明显不过的提示。
既然家中确有妖物,而道长却并未察觉任何蛛丝马迹——
贺知洲心头一惊:“正因为他不在……所以才没能找到妖魔行踪!”
郑薇绮面色微沉:“还有之前贺师兄向少夫人问话,问到‘近日身边可有蹊跷之事’,陈摇光便火急火燎打断了对话。或许……正是因为害怕少夫人提及他最近的异常,从而暴露身份。”
“也就是说,被画魅取代的并非赵云落,而是陈府里的大少爷陈摇光。”
宁宁望一眼陈露白颓败的脸色,口中继续道:“画魅为祸一方,往往害得原身家破人亡。他先是幻化成陈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