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本该润如酥,今夜这雨也生在春日,不似诗词歌赋里描述的那般拥有滋润万物的温柔,落地有声,虞昭心头担忧,别把庭前的花儿打落了,或是风吹雨斜,会湿了那鸟儿的羽毛。
心忧的岂是这些琐事?其实不然,那花有人搬进房中,鸟儿也自有丰羽做挡,虞昭在这杞人忧天,不过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好让心中没那么难过。
楚子凯迟迟不答话,半晌过后,轻叹一声,只将虞昭搂得更紧一些。虞昭便知,自己猜对了,不禁暗恨自己的聪明,向来只在这些方面体现。
嘴上口口声声说着不在意,虞昭心头却难过得要死,为不让楚子凯觉得有负担,还是尽力把语气放平静安慰道:
“没关系的陛下,原先本是我主动选择离你而去,这期间有何资格要求你为我守身如玉。她们亦是行礼入册的嫔妃,为你开枝散叶是她们的本职……”
违心之话越说越难过,虞昭向来不想做个虚伪的人,一口气哽在喉头,不得不闭了嘴,再张口可就要哭了,低头把脸埋进楚子凯怀里平复着情绪。
那些善解人意之言丝毫没让楚子凯心头阴霾散开,反而更加失落,楚子凯闷闷叹道:“你不做反应,反而是我最害怕的反应,当真一点都不在乎?”
“陛下,我在乎。”虞昭将脸贴在楚子凯胸膛,隐忍得身形颤抖。“可我还能做何反应?”
本就难过,楚子凯却还说出这样的话,虞昭自我定位清楚,自己本不是那么大度的人,甚至是个私心尤其大的人,野心勃勃想独占楚子凯的人与心,绝对不想让给别人半分。
可同时,虞昭又是个无比清醒的人,认得清现实是有多残酷,帝王之怀,岂能由自己一人独占?面对这不痛快的事,只能小心翼翼端着情绪,尽力隐藏伤心。
虞昭继续回答他方才的问:“难不成,我要又哭又闹,逼着你弃了她们母子俩,我倒是敢说,你若真这样做了,也不配当天下人臣服的君王,也不是值得我将心托付的楚三郎了。”
楚子凯有些害怕,将虞昭抱着坐起,轻抚她的脸,手在她眼睫处蒙住微微一压,虞昭眼中憋住的泪水受不住压力溢出,湿了楚子凯的手,便尽数忍不住了。
虞昭性子好强,觉得哭一次就是丢脸一次,她爱面子,不想丢脸,遂此刻又换成她主动逃避了,开口恳求道:“陛下睡吧,我真的累了,不说了好吗?”
失而复得后,患得患失感时常侵蚀着楚子凯的内心,此事虞昭不在意,便觉得她对自己并不是那样在乎。她在意,便觉得她跟自己回去的意愿又减少了些,总而言之,无论虞昭作何反应,都不能让楚子凯的心彻底安下来。
所以当得知此事之后,楚子凯深思熟虑过后,本来打算叶城之行回来后,才与虞昭解释。
到那时候,一切已经成定局,虞昭再如何想,也彻底没有离开的机会了。此刻见她全猜出来了,楚子凯不由心慌意乱,迫切想要她知道自己对她的在乎。低声告知前因后果:
“昭昭,你离开的那些日子,白天政务缠身还能度过,晚上我想你想得厉害时,实在难眠。每晚只得去朝晖宫就寝,才能好些。那日我终于寻得你的一点消息,欣喜若狂大醉一场,乐极生悲,我也不知凌嫔如何进来的,我也不知我如何就昏了头花了眼把她看做了你……”
“别说了……”所谓解释,却让人越听越难过,虞昭终于忍不住,打断楚子凯。后埋在他怀里将眼泪蹭干净了,才抬头看他:
“陛下真的无需和我解释什么,既然已经发生,再如何又能改变什么,我心属于你,所以会难过。但耿耿于怀揪着不放,也只能让你我心中不痛快延续,何必如此,我信你就是。”
楚子凯将她抱着坐起,承诺道:“你该在乎,算我亏欠你,记上一笔,我用一辈子偿还。”
虞昭点头,哽咽着欲言又止。“只是……”
楚子凯心疼地亲了亲她,柔声道:“在我面前什么都不用顾虑,你说。”
虞昭下了决心,深呼吸两口止住了不稳的气息声,闷闷抽噎道:“承蒙陛下厚爱,我却是个十分自私的人,我不想管凌嫔或是谁是不是爱掂酸吃醋的人,反正我承认我是个小家子气爱拈酸吃醋的人,以前我不在我不管,但我回来了,你以后就不许那般。”
这酸酸的话哟,从虞昭口里说出来,实在是太新鲜了,酸得她自己牙齿都软了,可飘进楚子凯心里,却将他的心,都快要甜化了。
好喜欢来自虞昭这般象征着在意的自私,楚子凯心软做一团,抵上她的额头,柔声答应。“好,全听昭昭的,今后回了宫,上朝走哪条路,下朝品什么茶,出宫游何处的山水,闲时骑马还是射箭,只要你开口,何事都遵循你的意愿来。”
不知该对他这话作何回答,不过虞昭能体会到他这心意真诚,只以拥抱回应,楚子凯回搂得更紧,二人相依相偎,共同等待今日这事冲击带来的不快过去。
何事都说开了,虞昭思绪依旧杂乱,理不开,放在楚子凯背后的手无意识绞着他的发丝,低声道:
“若有一天,陛下要将这心意收回或是给别人,只与我说明,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求还我自由,我不会让你为难,会消失得干净……”
声音细若游丝,好似被雨声尽数掩盖住了,虞昭没有听见回答,以为楚子凯没听见,却再鼓不起勇气说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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