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一旁看愣了的李逵是个精细人,尚记得徐文徐大刀是自家故人,赶紧便亲自带队扑出,亲自去做最后处置……然而,此时的徐大刀被掼在地上,血流不止,虽然眼看着就是没救了,却居然还有些胸口起伏,俨然还有气息。
李逵感叹一声,便上前摘掉对方面罩、头盔。
“李兄弟!”徐文原本双目已经涣散,见到李逵出现后却居然又说出清醒的话来。“当日密州都说你最精细,能懂大势,今日再见,果然俺们其余人活该都去死了,唯独你这般风光,可见是真精细,俺们都是假豪气……”
李逵见到对方明显是回光返照,本有万般言语,此时也彻底无话可说,只能扶着刀感叹些废话:“听人说,老杜他们死了以后,你将老杜他们的家眷都接到莱州自家家里,俺也不能丢脸,一定给你们照看好!”
徐文点了点头,一时欲言,却在用余光瞥了眼正在小心翼翼逼近被尸首遮蔽帅旗的宋军士卒后,选择摇了摇头,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胸口那股气一泄,便登时没了动静。
片刻之后,李逵便对徐文最后时刻的怪异表现恍然大悟了……原来,旗下并无他人,根本就没有李成,徐文到死都在讲义气,给已经逃走李成拖时间。
虽然长刀骑兵几乎尽墨,却不代表帅旗下没有掺杂其余溃兵并活下来,而很快,几个溃兵便迅速给出了确切答案——李成果然就不在此处,这一次帅旗根本就是回身救援不及的徐文发现以后私自立起来的,至于伪齐大都督李成本人,在三次立旗不成后,就干脆放弃,直接往西北方向逃了。
此时说不得已经逃出战场。
张宪听完汇报,也是即刻醒悟,不等那边岳飞再来指示,直接就近传令,一面亲自率骑兵往西北面去追索,一面又让李逵率部分步卒随后,乃是要去抢占笼水、淄水之间的淄川城!
那是两条河之间,也是战场方圆数十里内唯一一座城池。
消息转到岳飞这里,刚刚来到战场南侧一处小丘上的岳鹏举却只是微微蹙眉,并未多言什么……此时战场已经疏散,正在全面追逃,而张宪也做出了最明智或者最理智的追逃举动,唯一的问题在于夏末秋初的鲁地尚是青葱一片,两侧丘陵后方都有山林区域,一旦李成放弃往淄川城收纳降兵,转而直接潜逃,那就只能靠运气了。
至于徐大刀此人的义气,只能说大义不举,而行小义,岳飞根本懒得理会。
“田将军。”实际上,岳飞闻得讯息,在马上稍作犹豫,便直接下马,正色相对身前一将,却正是坐在战场小丘上失神的田师中。“战机难得,请你发令,去调身后扈成部,与益都等地零散守军,让他们不必犹豫,速速向西逼近,配合我军压入济南府,一起取了章丘。”
浑身都是脏污的田师中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用略显复杂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半个身子也都黑红一片,却精神抖擞、神色从容的岳飞,继而又沉默了一下,但到底是转身唤来一名亲卫,就在战场之上取纸笔,然后在身侧一个尚未僵硬的敌军尸首旁,蘸着一个血洼写了几封军令。
而等到亲卫转身打马而去,田师中似乎才缓过劲来,然后方才在地上相对:“岳太尉,我有两句话要讲,也有些事情要问。”
“田将军请讲。”岳飞依然从容。
“太尉这仗打的好!”田师中缓缓感叹道。“前方有笼水挡着,这么多兵便是抓不齐,只要咱们渡河逼过去,也就都是栈板上的肉了……所以这一仗下来,莫说官家要咱们取下一两个州军,整个伪齐基本上也要手拿把攥的……你的兵马是真厉害,你岳太尉也是真厉害!我难得服气他人,今日算是又服了一人!”
“田将军才是此战首功。”岳飞恳切相对。“不愧是天下名师。”
田师中摇头相对:“这便是我要说的两句话里第二句话了……”
岳飞这才醒悟,对方‘两句话’的意思,竟然真是‘两’句话。
“岳太尉,我这支兵马是我家太尉的命根子……”田师中盯着岳飞,继续感叹言道。“他便是再吝啬,也从未短过这支兵马的军饷、器械,军官也全都是太原、淮上跟金人正面打过的老底子,但如此一支兵马,便是尧山的时候去拦那支合扎猛安与娄室的本部精锐,也没有今日死的这般多……故此,我便是再服气你,此战之后,也要重重弹劾你的。”
岳飞点了点头,完全不以意:“换成我,我也弹劾。”
田师中点了点头,复又在地上认真相对:“但我还有一问,我部三千人,是一整个御营右军的精华,敢战至此,却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可你今日这两万人,虽说不及我部这般生死无忌,但我放眼去看,两军作战……一开始的时候,双方气势不相上下;然后伤亡两三分,两军也无动摇,据我所知,这已经都算是强军了;可待到双方死伤都有四五分,也就是半成的时候,李成部便开始有些动摇,御营前军却丝毫不动;而后两军主帅一起向前,双方激战到了极限,伤亡近乎一成,李成部便开始摇摇欲坠,破绽也就露出来了,可御营前军还是没有泄气,也没有阵型散乱,依旧宛若一体……这是怎么做到的?只是发足军饷吗?”
岳飞稍微认真思索了一下,但还是立即做答:“军饷发足、器械保证不掺假,甲胄覆盖到七成以上,只能做到猝然伤亡四五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