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团躁动不安,向万朝窟前涌,一双耀眼的红光,挤出烟,照在大皇子身上,他敏捷地提起大袖摆,抵回岩壁,坠落一堆石。
红光散尽,黑云团中开红眼,负天鳌轻轻、缓缓地笑了,在回音嘹亮的山中激越、跌宕。
“本王不知大皇子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负天鳌说得不卑不亢,但充满讥笑,所以又传响了笑。大皇子向它吼:“负天鳌!朕已经登基作帝,特来追究你大不敬之罪!”
负天鳌发起怒来,疯狂了黑烟,蹿出了火,但是它的语气异常平静,只是夹杂点藐视:“本王恭贺大皇子陛下!”
一连串古怪的称谓,听得人烦,大皇子却不谈追究了,反倒带了几分请求的腔:“朕今日来,是要找到诸宫神像,再打掉那些不敬上天之人!”
“也有本王在列?”负天鳌从洞窟中传出了饱含虚无缥缈的音,向大皇子扬起漆黑的云丝。大皇子仰头大笑,原地打转,王视了一山的阴暗潮湿,说:“朕看这洞中,无一是人。”
负天鳌笑了,收敛了嚣张,请大皇子坐下,揶揄他:“你自寻便是,为何到本王这儿来说说?”
大皇子如坐针毡,被问得一时语塞,一直看着袅袅而升,又悠悠而绕的墨丝,想好了说辞:“朕在天下,日理万机,难得闲暇管这等琐事。”
“本王看你是孤家寡人吧?”负天鳌故意激他,想逞一逞口舌之快,让大皇子望而生畏。可他听罢,猛地掇起石凳,用力砸,溅起纷纷扬扬的石渣,裂了周围山体一条一条,三魔王抱头、缩脚,挤在石缝间,听得见大皇子尖锐的叫骂:“负天鳌!你连肉身都没炼好,还敢处处与朕难堪,朕要灭你,就是只言片语!更何况,你进不了仙家之地,服不了龙王!”
负天鳌吹一口气,便有一阵巨风,刮起在山洞,每一线却细如蚕丝,缠了魔君、晦王、毒王,在半空中挣扎、摇摆,骨骼清脆、七窍流血,魂魄出了半身,大皇子见状,跳上风,踏弯了丝,用手拨起音符,风丝收了手脚,在他的指尖皈依。又宛若蛛丝般粘,在手臂攀爬,一层火顺着风来,大皇子跟斗连翻,划下手指,割断风线,叉腕、甩膀,排开一阵阵的风,扇熄了火,扇乱了烟雾。
闹腾的云雾归于平静,负天鳌也憋不住咳,大皇子忧虑地理着乌发,不露太多的脸面。
“你若尊朕,朕便封你为天魔王,让你掌管天下,让龙王听你调遣!”大皇子边说边离,身子浮在半天,负天鳌还是桀骜不驯,对大皇子不说一字。
他只好回到半空石上,郑重地告诉负天鳌:“四皇子到了人间雄京城,先帝与他一体……”
说罢,凌空一跃,负天鳌抛出一弧黑色,带去一些言语:“好,本王答应你!”
大皇子便投下玄穹令,在山海周围起万丈金光,海水滔天,写出文字,映上玄穹令的金色底:
御令:
晋负天鳌天魔王,佐天庭庇佑下界;海龙一族、天台一国,皆可听差。
半段入山,半段沉海,负天鳌粉碎了金水字,龙王一族老小跪迎圣意。
“大魔王为何忍气吞声?”
“孤肉身未成,法力在不深,而天帝在尘,而今只有大皇子有打通仙居、降妖伏魔之能……”
“天帝为何犯糊涂?”
“不可乱说,当心天雷滚滚,剔了龙骨,想必天帝已经降伏负天鳌,为他所用!”
张翕和黑昱,在慈难庙碰了鼻,一路小心翼,遇事不管,遇人不问,感到四周都是怪物。
每一步,都有重重脚步、别人气息。张翕对视黑昱,加快步履,转入萧条的街角死路,他面墙而立,背后是个箬笠、蓑衣的翁,黑昱抱手堵住出口。
张翕转身便问:“你是谁?”
他抬起头,扯一点粘上的白鬚,目光炯炯。
“空悔师傅?”张翕叫了起来,招黑昱前来,作揖取笑,“你来送我二人?”
空悔倏地一跪,两行泪流,顶礼膜拜,他说:“请二位神仙救救红芰仙子,她是为我而死!”
黑昱赶紧扶他起,问了为什么。
空悔讲了他的身世,讲了事情原委,越往后,凝噎了。张翕双手合十,向天报怨起眼色,对空悔师傅、劉瑶太子,道一声“阿弥陀佛”。
“可是未有天帝圣旨,如何进得去?”黑昱问。
“方丈打禅入定后,常住便一切止静,我为二仙开门,再悄悄合拢。”空悔压低了嗓音说,“了却一桩心事,我就去那娑婆世界结跏趺坐……”
“你忍心红芰孤苦零丁?”张翕问他,他不答,只是托词轮班时间将近,要去点卯,就不辞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