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渊敛着的眸子掠过了一丝怪异的光芒,却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等待她接下来的言语。
“你本来的计划是带着那女子带回扬州,杀薛坛一个措手不及,借机统御薛将军府。没想到,你却借着这件事,阴差阳错发现当初在燕州的六阿哥其实是假扮的,也算是你的一个意外收获吧。”
李诗雨淡淡地笑,将自己一直以来的推测全然摆上了台面。从他的表情,她便明白,她猜对了。
“你其实根本就不关心我的死活,否则,在竹贤楼,你见到李丘洛,又怎么会毫不询问我的下落,只是举剑便要杀他呢?别说什么我欺骗了你,说到底,你的目的不是也想利用我吗?”
戚渊仍旧没有反驳,但是,眼眸之中已经开始凝聚杀气。
“尔后,你听我诉说了李丘洛的所谓暴行,不疑有他,然后就对我刻意温柔,目的不过是让我这个受尽欺凌的弱女子对你全身心依赖,这样,有了我这张王牌。回到京城,依照你在军营中的号召力,皇上又能拿你如何?”
“皇上需要一个死掉的六阿哥做起兵造反的借口,而你太子戚渊,则是需要一个活生生的阿哥做夺权的棋子。甚至于,在地牢里,你早就猜到李丘洛会以幽州的统治权来收买你,却还是故意要演一场所谓忠诚义气的戏。”
“为的不就是向我表示,你是一个对皇上忠心耿耿的人吗?这样,即便是李丘洛日后反悔,你也仍旧可以利用我达到你的目的。你一而再在而三地向我暗示李丘洛在利用我,为的,也不过就是让我转而信任看似忠厚老实的你,进而依靠你!”
李诗雨说着,像是倦极似的,靠着石壁,望着天空。
可惜,此时此刻,她满眼都是茫茫雾气,似乎永远也不会消散,碧蓝如洗的天空,只能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之中。那一刻,她是真的觉得累了。
身边没有一个值得全然信任的人,这种感觉很孤独,很不是滋味。
以前,她平时听戏文时,总是津津有味地谋划着无数
的阴谋阳谋,让说书人笔下的角色在这样那样的桎梏中辗转灭顶,无法脱身,虐得兴之所至,觉得很是过瘾。
可如今,当她也深陷在这诡谲的阴谋中,她才知道,当局者是如何的身不由己,而旁观者又是怎样的冷漠无情。
如同石头记里一般无二,往往只有主角经历了悲苦至极的人生,才能引发观众的浓厚兴趣和莫大同情,可是,他人同情的背后,往往是希望你堕入更深一层的地狱,以增加传奇性和娱乐性。
人性,就是这么冷漠。
“就连刚才,你跟着我一起跳下来,只怕也是早就知道,这个断崖不至于把你我摔死的吧?”望着那迷蒙的雾气,她也不去管戚渊眼中的杀气凝聚到了什么程度,只是像发泄一般滔滔不绝地诉说,只说到嗓子也有些干了,连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了。
“甚至于,你肯拿自己做垫背,不让我受伤,不也是你的手段吗?你的伤不算很重,定然是死不了的,就快到午膳时间了,只要莲生发现我失踪,整个竹贤楼的人都会出来寻找,那么,我们便会得救。”
“所以,用这些不足以致命的伤来换得我对你的全心信任,这不就达到你的目的了?”
最后,她缓缓地睁开眸子看着脸已经有些扭曲的戚渊,澄澈的瞳眸深邃黝黑,像是一把剑,直入人心:“太子,你对一个人的好暗藏着那么多心计,平心而论,你真的是一个可以全心依靠的人吗?”
“看来,是我低估你了。”戚渊危险地眯起眼,已经无法抑制地将手掌蜷曲着,做好了灭口的准备。就连李丘洛也没有看透他深藏的心机,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竟然能看的一清二楚?
“一个女人如果太过聪明,便注定会短命!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希望自己身边的女人能看透自己全部的心思。”
“那你现在大可以立马动手杀了我。”她闭上眼,虚软的身体乏力的靠着山壁,只是低低的笑,不让任何人看清她眼中的情绪,暗哑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苦涩。
“争权,夺利,阴谋,杀戮,不要说谁负了谁,或者是谁利用了谁,我也不过是想求一条活路。我有心有眼,看得清楚想得明白,只要谁能给我这条活路,我便就暂且做谁手里的棋子,就这么简单,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末了,她抿起唇,那山壁上徐徐滴下的水珠溅在她的脸上,一颗,两颗,三颗……像是干涸的眼底怎么也流不出的泪,缓缓地往下滑,留下了很清晰的水渍。
那一瞬,她突然觉得很想睡,恨不得睡醒了之后,她便回到了正常的状态,眼前的一切都是南柯一梦中幻想。然而,她却也清晰地知道,那决议惩罚她的人,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她。
戚渊那满怀杀意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
明明,他只需要握住那纤细的颈项轻轻一捏,便就可以轻松地达到杀人灭口的目的,掩饰自己一切的谋算,甚至于,他还可以将罪责全都推到皇上的身上。反正,李丘洛已经许了他幽州的统御权,不是吗?眼前这个女人,于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
无毒不丈夫,他挥剑砍下的脑袋,纵马踏过的尸骸,何止千百?杀一个半残废的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明明,他就是冲着幽州的统御权而来,无所不用其极,为的是不再做任人驱遣的马前卒。可此时,他却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