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李沉舟酒意全无,他辗转反侧,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自己真的要杀了那位抚箜篌的姑娘吗?如若不听楚晏文的话语,那玮玮岂不是......
李沉舟踌躇不决,映着窗外薄纱般的月光,又瞥了眼桌上的双剑,只身跃出了客栈。
五更天已过,纵使是寸土寸金的广都域,也落下了帷幕,再无喧嚣,只有几盏孤零零的红灯笼与夜色相伴。
李沉舟顺着大街一路向前,到了春花秋月楼的牌坊下面,这楼有四五层高,除去远处的那座古刹,它便是广都域最为高耸的建筑了,奇怪的是这楼里有个规矩,那便是不留人过夜,天王老子来了,也没个通融。
李沉舟两三步登上了二层屋檐,悄mī_mī地推开一扇窗户,摸了进去。
半夜三更,李沉舟来这春花秋月楼干吗?定不是来赏花问柳的,他是来瞧瞧那位明日他要杀的姑娘的。
可这楼里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女子,李沉舟哪里辨别的出那位姑娘儿她住在哪间屋里,少年眉头微皱,沉思了片刻,翻身跃下,跳到东南角的箜篌面前,李沉舟就地盘坐而下,闭着眼睛,回想起那姑娘的音容笑貌。
大概是因为酒喝的太畅快,那姑娘儿长什么样子,他还真记不大起来,李沉舟挠挠头,倒是嗅到了一股独特的芬芳,他点点头,这必然是那姑娘留下的吧,李沉舟拂去衣角的灰尘,转身又上了楼去。
李沉舟漫步游荡在一间间屋门前,有几位姑娘鼾声震天着实让他差点没压住步子,但香味各异的脂粉味,还是让李沉舟在一间屋门外停下了脚步,是这里了,李沉舟确定了方位,快步绕到外侧,翻窗进了屋。
屋内光线很暗,仅有一缕月色照明,一位女子沉静的躺在檀木床榻之上,吐气如兰。她的衣衫已然褪去,肤如凝脂的双肩裸露在锦被外,映着月光甚是迷人。
李沉舟不敢多看那床榻,于窗台边坐下,静静端详起眼前的陈设。
一樽镂空的雕花镜摆放在桌前,旁边儿放着一张梨花大理石大案,案上端端正正地磊着各大名家法帖,并竖十方宝砚,各色笔筒内插如树林一般,桌角端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瓶,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那箜篌上的香气,正是此物了。
李沉舟轻挪身子,俯到那案前,见那女子所临摹书法,如云鹊游天,群鸿戏海,一点也不比屈家少爷差。
正在李沉舟欣赏之际,那女子倒是惊醒了,不是因为李沉舟弄出什么声响,只因嗅到了一股醉人的酒气。
那女子缓缓将手伸到枕下,握住了一把短匕,以防不测。
可是过了许久也不见李沉舟有别的动静,他仍是一页一页的端详着那些字帖。
女子也不敢睁眼看,只是张大了耳朵,洞悉着屋内的一切,可她什么都听不见,她有些恐惧,有些害怕,她偷眯一只眼睛,再瞧那夜闯屋内的男子时,却不见了他的踪影,一览无余的屋子,莫非是走了?
李沉舟的确是走了,此行让他更加踌躇,这女子才学兼备,绝非寻常人家的子女,且看不出品行上有什么败病,与那烟花女子不能一概而论,沦落到此地贬为歌姬,已是极大的不幸,要自己杀了她,那可真是莫大的罪孽。
而那女子被这“小贼”这般一戏弄,哪里还有心思睡觉,直到天明,她都再没有入眠,待得一声鸡鸣,她才战战兢兢的握着她的匕首,将屋子搜罗了一番,随后倒插上窗门,才又坦然睡去。
白日里,李沉舟好生补了个瞌睡,那些繁杂之事他也想不出来法子,他不可能看着玮玮被那楚晏文逼得神魂俱灭,但他也不想滥杀无辜。
这一觉便是睡到了黄昏暮时,是店小二敲门来催促他退房,他方才醒来,背上双剑便向那春花秋月楼踱去。
毕竟昨天在这儿险些闹出事儿来,小厮见了李沉舟多有几分忌惮,这会儿给他安置在一处比较僻静的座位,免得他又与人起纷争,李沉舟倒也无所谓,他巴不得小厮给他安排到楼外面去坐,这样杀匹骏马或者骡子,看能不能满足那位刁蛮任性的老头楚晏文。
坐定,仍是一盏美酒,可今日李沉舟却没了昨日那般豪爽,身后的干将剑不时的抖动一番,正是楚晏文那老头子低沉的呵斥。
“小子,今天怎么坐的这么偏僻?这儿哪里听得到琴声?尽是些俗人荡语。”楚晏文沉沉道。
李沉舟赶忙解释,自己盘缠有限,昨日那座位安排给了有钱有势的大爷,自己一穷小子,只能轮到偏座,他还特地安慰道,能进来这楼里就不错了。
楚晏文没再吭声,倒也没催促李沉舟拔剑办事,毕竟时候尚早,姑娘们都还出厅,约莫都还在梳妆打扮。
李沉舟抚了抚剑柄,可他丝毫感觉不到玮玮的气息,他有些后怕,问道:“楚老,玮玮姑娘呢?她今天怎么不说话?”
楚晏文轻哼一声,道:“今晚只有我跟你,没她什么事儿,你不按我说的做,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李沉舟听到这里,心凉了半截,看来今晚务必要血溅“鸳鸯楼”了。
终于,箜篌前,落座了昨日那位姑娘,她今晚没怎么刻意的打扮,青裙罩紫衫,眉目如画,肌肤如雪,柔顺的青丝垂至纤细腰间,在配着那略显的一丝绯红的脸颊,以灯火照耀,倒也显得格外妩媚动人。
李沉舟再见她,却是叹了一口气,任凭那乐曲悠扬婉转,他也无心赏品,他只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