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握着,眼泪也是不听话的汩汩而落,沾湿了衣襟锦被。这个坏透了的颜贵妃,临了了还要别人为她掉眼泪,真是个坏东西。
她转过脸,伸伸手臂,想要为我拂去泪花点点,却被我一把握住,制止道,“你,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我点点头,“你说。”别说一件事,现下就是几件事,我也想帮她去完成心愿。
“如果,你再见到他,请转告他,‘还君明珠未有日,恨不相知未嫁时。’”她说的很轻松,听起来也没有什么遗憾,可明明她说的此事便是一种莫大遗憾。她是如何,让自己这般云淡风轻呢?
我深吸口气,静静允诺,“好,我答应你。一定带到。”
知悉了我已应允,颜贵妃不再说话,重新阖上眼。我起身,尝试着松开她的手臂,岂料她并未挽留,收回手臂,我为她掖掖被角,在她耳边轻声道了声,“你好好休息。”而后离开。
走到殿门处,踏脚而出,突闻身后传来她急切的声音,“茗儿--叫我一声姐姐好么?”
哽咽在喉间,脚步停伫,到底没有喊出那一声姐姐。推门而出,池文溪等待许久,见我出来,忙迎上道,“如何?”
我摇摇头,“大概没有多少日子了。只是刚才她的神情还算好些,也说了不少话。”
池文溪蹙起黛眉,与我相携而出,突然,她惊道,“莫不是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我咀嚼着池文溪的话,心里暗想,不会吧。
回到泺媛宫,池文溪道乏了便回侧殿休息。我也有些劳累,索性歪在榻上休憩了。
我是被一阵剧烈摇晃而致醒的。睁眼瞧着问竹正闷着头摇动我,我不解问道,“怎么了?”
问竹抬头,一双眸子似有泪珠,松开我,退到榻旁,跪倒道,“回娘娘,馆禄宫贵妃娘娘殁了。”
“什么?”我颓然起身,惊闻噩耗,一时难以自持,“什么时候的事?”
难道,真的是回光返照?
“半个时辰前。皇上已经去了。娘娘是否……?”
“皇后娘娘--”不知什么时候池文溪已然踏进寝殿,她亦是行了大礼,“文溪有个不情之请。”
“你起来说吧。”我没有心思在乎旁的,一颗心已是飞到了毓秀殿中。
池文溪不大的声音在寝殿内回响,“请皇后娘娘为贵妃娘娘极尽哀荣,娘娘的一生,实在不易。”
我木然点头,即便她不说,我也会如此去做。她代我养育染儿这段日子,已是让我此生亏欠她良多了。
云板轻叩声响在头顶,无端让人心气闷烦。馆禄宫内外白幔纷飞,宫人们低着头,不敢错了一丝礼数。
耳畔,恭迎我的声线随风声湮没。几位公主已被带到元寿殿,尽管她们哭的梨花带雨,却难敌帝王一纸圣意。
毓秀殿内的桌椅业已撤去,主殿设置成了停灵之所。我向静立一旁的沂徵屈膝行礼后,径直走到蒲团处,跪下,对着逝去芳魂深深叩拜。而后池文溪扶起我,与我一起退到一旁,宫妃们都在,薛氏在我耳边低语,良贵妃来得最早,似乎是想找些什么,可最终没有什么收获。我不动声色,无表情的点点头,以示我知晓了。
我没有去刻意看姐姐,因为不想去看她。
低着头,脚下乳白色缎面绣鞋洁白如雪,衬得骤然凸显在旁的黑色翰靴浓深非常。我顺眼往上看去,沂徵黑眸透着我看不懂的幽深与晦暗,许久不见了,难道,见面就一定要是这样么,他狠狠攫起我下颚,bi视良久,直到下巴处顿生疼楚,几乎忍不住要掉下泪来,他才猛然松开。力道之大,幸身旁池文溪扶住,不然,后果难测。
“你刚走,她便殁了?!嗯?”浓厚的语气透着无尽的猜测与揣度。我不禁心凉如斯,撑着池文溪的手臂,冷笑道,“皇上可真看得起臣妾。”
他不再理会,踱步一旁,示意图海。图海急忙躬身,复又展开早已备好的明黄圣意,宣道,“晋,永孝宫贵妃杨氏为皇贵妃,承福宫荣华池氏为贵妃,赐号‘安淑’。”
这道旨意宣罢,不仅我怔在原地,连着新晋为贵妃的池文溪都忘了谢恩。安淑贵妃,她是泺国开国百年,唯一一位被冠以两字封号的贵妃。
“恭喜皇贵妃,恭喜安淑贵妃!”真心不真心的,她们还是要得尊礼数的。
姐姐一番晋位,皇贵妃,我嗤笑,她,当真当得起么?
沂徵似用余光扫了我一眼,招手唤过图海,冷冷对殿中所有人道,“颜贵妃新丧,宫中严禁丝竹管弦之乐,如有违者,格杀勿论。”
众人低头道是。
“贵妃一应丧仪,皆交由皇后主理,皇贵妃照顾皇子劳累不得空,安淑贵妃便在一旁协助一二吧。”
“是,臣妾遵旨。”相视一笑,我与池文溪屈膝谢恩,姐姐那一抹失落之色也未曾逃脱,落入我眸中。
沂徵离开,姐姐也随之走了。我遣走了众位宫妃嫔,有这么多人打扰,颜贵妃亡灵也会不能安宁,我跪倒蒲团之上,终是忍不住,泪水滑落的瞬间轻唤了一声,“何姐姐……”
征和十三年四月初七,颜贵妃何氏殁于毓秀殿,终年二十四岁。
我奉旨督办丧仪。初九灵柩大殓,沂徵却倏然传来口谕:何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