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走,陶任之和他带来的暗卫自然也都跟着离开了。
姜太后目光直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神情恍惚的厉害,直到他脚步跨出了院门,姜太后也终于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脚下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轰然跌坐在了椅子上。
“这孩子……疯了……他是中了那死丫头的毒吗?”她口中喃喃,这时候也只觉得满心无力,什么怒气,什么不忿,统统都抛之脑后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儿子会对武昙真心到这个程度,他说什么?没能得到武昙他几乎痛苦的活不下去,每天都在受尽煎熬?
姜太后想着他前一刻的笑容,心里恐惧的感觉铺天盖地,这一刻再不敢做他想,甚至于还蓦然后悔起今天的所作所为来。
纵然她再怎么觉得这件事太荒唐,太可恨了,可是——
事关生死,没什么比她儿子更重要的了。
既然他说武昙是他的逆鳞是他的软肋,那么以后她避开了不碰就是。
这边萧昀冷着脸从寿康宫出来,刚埋头一脚跨出大门口,旁边的陶任之就低声提醒:“陛下,晟王爷还没走呢。”
萧昀一愣,下意识的抬头,果然就看见萧樾站在前面不远处等他,只是武昙和几个下人已经没了踪影,想来是先带着昏迷中的武老夫人离开了。
萧昀的脚步顿住,隔着一段距离与萧樾对视,过了一会儿才挥挥手。
陶任之等人自觉的下台阶退到另一边,他独自一人走到萧樾面前。
此刻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自持,也不耽误工夫,直接就开口说道:“母后那里朕警告过了,类似的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皇叔还不肯离去,是还要跟朕算旧账吗?”
说实话,就冲着姜太后今天的所作所为,就足够萧樾送她去死了。
可是他却没打算动手,这完全不合他的风格。
“这一次算是本王送你的人情。”萧樾道,表情和萧昀是如出一辙的冷肃,他视线越过萧昀看向他身后的寿康宫,后又收回来,四目相对,字字凛然道:“今天索性一次把话说开了吧,你坐下的那把龙椅本王没兴趣,我之所以掌控北境的兵权也只是因为信不过你,拿来作自保的筹码的,今天你就给本王一句准话,你若能承诺以后可以和本王和平共处不起歹心,等假以时日,北燕和南梁的局面都彻底稳定了之后本王会将兵权还归朝廷,不再与你互相制衡。”
萧昀刚重生回来的时候,萧樾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说只要他安分守己,自己也可以不抢这个皇位,不为难他。
只是那时候两个人互相敌意都很重,那样的话,彼此都当成是警告了。
而这一次,萧樾开诚布公,竟是真的妥协让步了。
萧昀目光一瞬不瞬的定格在他脸上,心里却无半分轻松,他其实隐隐有些明白萧樾为何如此,但嘴上还是冷笑出声:“为什么?皇叔你费心费力,稳定边境,打压邻国,做了这么多才营造出来的太平盛世……这样丢给朕,是施舍?你这是在故意羞辱朕么?”
萧樾哪里听不出来他的口是心非,脸上表情却无半分松动,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萧昀针锋相对起来,反而完全的不为所动,只如实道:“不是为了羞辱你,而是为了武昙。”
果然!
萧昀刚挂在脸上的冷蔑笑容在一瞬间就土崩瓦解,他眼中闪过一丝的怨念,嘴唇却紧紧的抿成一条线。
萧樾但凡下定决心的事,就不会再拖泥带水,所以并不理会他的反应继续往下说:“即使她有能力应付后宫诸事,可只要一旦和朝廷扯上关系了,就总会有些提前预知不到的风险,难免要将她卷入其中。本王不想她涉身其中,同时自己也想多些余力出来可以照拂她。”
萧昀听他这番说辞,已经是嫉妒的眼睛发红。
要不是他上辈子错的太离谱,这辈子也轮不到萧樾到他面前来深情款款的说这些。
心里的酸意涌上来,他冷笑:“所以说皇叔你真正的意图其实是要甩锅了?你自己觉得是累赘不愿意背负的担子现在却做施舍一样的甩给朕,让朕去替你当牛做马的守天下?你又凭什么觉得朕会成全你?”
上辈子他心心念念都是为了坐稳了这把龙椅,为此他患得患失,把萧樾当成假想敌,一再设法铲除,甚至不择手段,不计后果,终至自掘坟墓,得了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而这辈子,一开始他也只想守住了这把龙椅,这样才能找回上辈子丢掉的尊严,可是现在当一切的隐情浮出水面,当他意识到自己曾经的荒唐时,这座江山其实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更何况——
这辈子的大胤之所以蒸蒸日上,走到今天这般地步,其中还绝大部分是因为萧樾的从中施为。
这把龙椅,就像是萧樾施舍给他的一样,即使对方不来抢,他坐着都如鲠在喉,特别的恶心。
而现在——
萧樾却当面让他把这恶心再心甘情愿的咽下去?
萧昀是真的怒了,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心都被无情的碾压了。
他看着萧樾,眼中敌意渐浓。
萧樾却始终平静,与他对峙,他说:“你这不是在对本王妥协,但这是你欠她的!”
说完,也不再等萧昀的回答,直接转身大步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