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里没什么事,武昙就吩咐了蓝釉去山门外面盯着。
往城里往来一趟需要时间,不过因为钱妈妈走得晚,并且脚程也绝对比钱妈妈要快上好些,武昙倒也没担心这中间会出什么差错。
老夫人出现,是在傍晚时分。
青瓷和蓝釉扶着她甫一进院子,正在屋子里枯坐的武昙就连忙起身迎了出去:“祖母!”
孟氏也跟着站起身来,却是站在屋子里没动。
老夫人看过来一眼。
孟氏虽然豁得出去,可经过投毒被当面抓了现行之后这是她和老夫人第一次见面,多少是有些不自在,两个人的视线碰在一处,下一刻她就连忙侧目移开了。
老夫人也收回目光看向了武昙,神色略显焦虑的上下打量她,见她一切都好,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要到这里来了?”
一开始青瓷回去传信,说武昙叫她来清黎庵走一趟的时候,她还疑心别是武昙心里气不过,找上来对孟氏做了些什么,等着她来收场的。
她倒不是对孟氏存了什么恻隐之心,只是看在几个孩子的面子上——
确实也不想再对孟氏过分的追究了。
武昙唇角敷衍的挤出一个笑容来道:“有一件事,孙女儿思前想后觉得不该瞒着祖母,所以就善做主张安排青瓷去请您过来。外面冷,祖母进屋去说话吧。”
老夫人满脸狐疑的被她扶着进了屋子。
这屋子本就不大,那具尸体此刻还保持着身死时候的位置和姿势横在那里,老夫人一脚跨进门来就先吓了一跳,倒吸气道:“这是……”
下一刻,就是目光锐利如刀,刷的就朝孟氏射过去。
孟氏也知道自己在这老夫人面前讨不了好,而且这又是此生所见的最后一面了,她也完全无所谓对方会误会什么,所以面对老夫人恶意的目光,就只是淡然处之的微微扯动嘴角,再度往旁边别开了视线。
武昙见老夫人发怒,就连忙解释:“祖母别误会,这人行为不轨,是个盯梢的,人是孙女儿杀的。”
说着,又转头问青瓷:“祖母用过晚饭吗?”
青瓷摇头:“奴婢回去的时候还没到晚饭的时辰,要么……奴婢去这庵堂的厨房看看给弄点吃的来?”
武昙才要说话,却被老夫人抬手给阻了:“不用了,我不饿!”
说着,就神色凝重的握了武昙的手道:“你费这么大劲儿的叫人把人接到这里来,到底是为着什么事?”
和孟氏有关的,难道还有别的什么她所不知道的隐情么?
在让老夫人亲耳听到武勖的供词之前,武昙并不想对老夫人透露的太多,因为那桩旧事实在是老夫人心上的一道疤,一旦扯破,就会很疼很疼,如此老夫人若是失去了常心,未必就能忍住了情绪去听武勖的亲口招认。
不过既然都已经安排到了这一步了,她也不能什么也不跟老夫人说,于是就斟酌着用词提醒道:“就是……孙女儿觉得把二娘限制在这里始终不是长远之计……祖母您是相信孙女儿的吧?孙女儿请您现在先什么也别问,晚些时候父亲会过来。”
“什么?你父亲也要来?”听了这话,老夫人就更是糊涂了,“那你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的,叫我同他一道儿过来不成?”
武昙看着她的脸,想想后面将要发生的事,不可避免的居然就生出几分心虚和愧疚来。
她不想伤老夫人的心,半点也不想!
可是,却一意孤行,自私的想要操刀将对方心口上这道疾行的伤口剖开,腐肉挖掉,让她再重新生出一道新的疮疤来……
思及此处,武昙的目光微微闪躲,避开了老夫人的视线,咬着唇很小声的道:“祖母现在先什么也不要问,事后孙女儿再给您交代。”
老夫人见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料定了后面必然会有大事发生,不安的一颗心开始砰砰直跳。
她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在笃定的提醒她,后面发生的事必然是和孟氏有关的,不免就又忐忑的转头打量了孟氏一遍。
孟氏用力的抿抿唇,始终一言不发。
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也还没忘呢,当时是走投无路、被逼无奈,但就是现在问她——
她也只会是一句“不后悔”。
明知道武勖嫁女进东宫是为了什么,她一个做母亲的,怎么能袖手旁观,对女儿的处境和遭遇完全的置之不理?
在老夫人和她的女儿之间,她必然是要选女儿的!
可现如今,她非但是做了无用功,女儿身上的悲剧也依然没能避免,想来也是恼恨又怅惘的。
武昙于是亲手搀扶了老夫人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这时候蓝釉已经又去了山门外盯梢。
青瓷等在院子外面,方便听这院里的吩咐。
屋子里的三个人,则是各自沉默。
一直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天色全黑了之后,蓝釉才匆忙的跑了回来,在院子外面跟青瓷交代了一句之后,两人急吼吼的进了屋子冲武昙禀报道:“主子,来了!”
孟氏的脊背也跟着瞬间绷直,莫名局促紧张了一瞬。
武昙则是蹭的站起来,慎重的追问道:“是几个人?”
“山路陡峭,车马难行,不知道山下是否还有人等候,上山来的就只有定远侯主仆两个再加一个钱妈妈。”蓝釉回道。
老夫人看武昙这个严谨的作风和架势,就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面色也跟着越显越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