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放生和黑伯一边一个把李沐恩架上车。黑伯心疼地用毛巾帮他擦身上的雨水：“还在病中，就这么折磨自己，这还怎么了得。”
李沐恩迷迷糊糊地突然握住他的手：“救他吧。我后悔了。他是我兄弟。”
黑伯闭上眼睛，老泪纵横。你终究做不到铁石心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云韭刚从房管局回来，预售的手续基本办好了，只等把欠的税费交清，就可以办预售证了。
路过工地大门的时候，却发现工地现场围满了工人，刚盖到四层的建筑主体的平台上，有几个人在推推搡搡着一个戴着安全帽的人，仔细一看，却是施工单位的胡总。
胡总一退再退，已经退到了平台的边缘，形势比较危急。
云韭赶紧打肖总的电话，他说自己已经知道这事，正从开发办往这边赶。说话间，胡总突然脚下一滑，从平台上直直地摔了下来，人群中一阵惊呼声。
胡总在刚要落地的时候被空中的一根钢管拦了一下，翻了一个跟头，怦地落到地上一块斜铺的木工板上，弹了一下，才落到地上。
云韭赶紧打120，一边挤进人群。胡总的安全帽还戴在头上，裤子被钢管拉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秋裤，一只鞋子远远地被抛在一边，血流如注。
等救护车过来的时候，肖总也赶到了，肖总指挥着工人把胡总抬上了车飞驰而去。
云韭听其余的工人在七嘴八舌地说，从春节到现在，工资一直拖欠，工地伙食太差都见不到荤，早晚都是稀饭馒头，兄弟们找他理论其实也没想为难他，来这里干活的都是胡总带来的十里八村的乡亲。
没想到平台上结冰，脚下打滑才出了这么大的事。
云韭看到网站的向彬正带着记者在现场采访，他们的信息真快。云韭赶紧迎了过去，寒暄几句，想请他们去销售部喝喝茶，说快过端午节了，给他们准备了二份礼品。
向彬知道她的心思，既不点破也不理睬，自顾自带着摄影记者离开了。云韭也不好硬拦，只得打电话给网站的老总。
说了半天，对方勉强答应在报导的时候不点名，只说是某工地。
傍晚时残阳已遁，天空灰暗，背阴的地方积雪未尽，早春工地上的窜风依然带着哨音，今人倍感寒意。
晚上云韭打电话给肖总，询问胡总的情况，肖总长叹一口气：“刚抢救结束，现在在重症监护室，还没有醒来。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他这次是走运，平时他是很少戴安全帽的，这次算是保了命了。”
“周总知道了吗？”云韭问道。
“跟他说过了。他把本来支付工程款的4000万调走了，要不也不会出现这事。不知道周总现在是怎么想的，再不付款工人都要停工了，还开什么盘！”
“听说，连你们的工资也没发？”
“是呀，整个公司唯独销售部的工资发了，他是指望你们为他冲锋陷阵呢。”肖总哂笑。
云韭苦笑道：“工程进度跟不上，一样开不了盘。我担心工人这么一闹，对工程质量会有影响吗？我们一直强调是法式园林，5a优质工程的。”
“就是没这事，也成不了5a。这个项目的工程质量，我心里一直捏着一把汗呢。”肖总顿了一顿：“太乱，没法干了。”
云韭大惊：“你不会有什么想法？”
“我在等周总回来，我老了，也承担不了太多的责任了，想回去带孙子了。”
“周总知道你的想法吗？”
“知道。上一次胡总进场非标的钢筋，被我叫停了。周总把我叫去，还劝我别太较真，我当时就和他翻脸了，施工质量那可是人命关天，谁来承担这个责任？”肖总愤愤不平。
“周总怎么能这样，这可是自己的项目。”云韭呆住了。
“总包方二建公司胡总是他的把兄弟，周总拖欠，胡总以次充好，都是心照不宣。”
“工程监理方不管吗？”
肖总冷笑了一声：“那还不是和胡总一个鼻孔出气的？早就窜通好了。我在这里是孤军奋战，也抗不住了，还是趁早撤了的好。”
“我很认真地研究过朝阳的规划文本，是一个很优秀的项目呀。”云韭喃喃道。
“那是全国一流的大设计院做的作品，当然很好。可是执行时全不是那样了。为了降低成本，施工中使用了许多非标钢材，有些标注12号的钢材，连10号都达不到。”
见云韭想听，肖总索性说了个痛快：“质监站责令添加钢筋进行加固，但始终也没有落实，大量非标钢材混进建筑工地，剪力墙部分钢筋位移，箍筋弯钩平直长度与设计及规范要求不符，施工中的水泥未经过检验，砂浆及砼的标号均达不到标准。总之处处偷工减料，我是没有信心了。”
挂了电话，云韭真的是心寒了，周总雄心壮志要做上市企业，要做中国的500强，难道除却表面文章，落到实处，却是如此不堪吗？
自己真应该早一点和肖总多沟通，她看着朝阳的户外广告奢华法式园林中央大景，不自觉中有些汗颜，朝阳真能达到项目规划与建筑设计和景观概念性规划中的品质吗？
自己的策划包装是否言过其实？购房者拿着一辈子的积蓄，冲着精品而来，最终得到的却是一个劣质产品？那自己就真的成了开发商的吹鼓手和帮凶了。
正在云韭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视里开始播放本地的地产家园节目，突然周总的画面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