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复明低头一看,尿水已经流到了地板上。
他本能地把二腿夹紧。
站在他身后的一排黑衣人,司空见惯一般,并不多看他一眼。
偏偏最边上一个龅牙的打手,撇嘴“切”了一声,神态甚是不屑。
周复明忘了羞愧,盯着赵放生的背影,咬牙切齿道:
“六亲不认!”
“大丈夫死则死耳,啰嗦什么?”
黑伯口中嘲讽。
周复明腿上滚落下来的热流已然变冷。
他呆呆地把手伸向中间那杯。
老者抬眼看着他,眼神却别有意味地瞥向左边的杯子。
周总一惊,仿佛从梦中惊醒。
他疑惑地缩回手,思忖良久,又慢慢伸向左边的这杯。
他的心咚咚地跳,他无法分辨出黑伯是出于善意,还是想趁机害他。
一屋子的人,除了赵放生,都屏神静气地盯着他的手。
周复明鼓起勇气看着黑伯道:
“有胆,你试试?”
他的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着。
黑伯的脸立刻如雪锁寒江,再无多余的表情。
周总仔细回想从进门开始,赵放生和黑伯鲜有互动,难道他们之间并无交情?
那自然不会帮自己,只怕别有用心。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黑伯,心中盘算:如果黑伯害他,刚刚他示意的左边,就是有毒的。
如果心存帮助,中间那杯就是有毒的。
这二杯都不能选。
他把手缓缓伸向右边的杯子,同时,研判着黑伯的表情。
黑伯却再无任何反应。
周复明把那金灿灿的一小口酒,默默端至唇边。
他不相信这个东西可以让自己毙命。
他颤抖着,一仰脖子倒了下去。
一根火线,从口腔中一直烧到肚子里。
边上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耳中响起了嗡嗡的声音。
然后是痛,钻心刺骨的痛,五脏六腑仿佛拧成了一团。
这些年太顺了,连买彩票都会中奖,是不是好运气都用完了?
完了!
完了!
完了!
周复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爬向赵放生,涕泪横流:
“义父,救-我-!”
赵放生走了过来,脚步虚浮。
拉着他的手,仰着头,潸然泪下: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赵放生的助理杨稀音,这时一声不响地端起剩下的二杯酒,倒进鱼缸。
只见刚刚还静悄悄的鱼,却在水中翻腾起来,水花激荡。
众人的目光全被吸引了过去。
顷刻间,那几条一尺多长的大鱼已经是肚皮朝上了。
杨稀音走到赵总身边,低声说道:
“那杯没毒。”
赵放生的眼神一亮,定睛看向周总,眼圈又红了:
“孩子,别怕!你走运了,老天开恩了!”
周总摸摸肚子,果然不痛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些死鱼,再看看赵放生,身上全是冷汗。
原来是惊吓一场?
他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仿佛真的死过了一回。
黑伯麻利地收起桌上的文件:
“按照集团规定,遗书收档,所有欠款自动延期三个月。”
他对赵放生点点头。
一挥手,带着黑衣人整齐地鱼贯而出,瞬间没了踪影。
窗外风驻雪停,天已经亮了。
别墅外的小径,宁静祥和,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赵总亲自把周复明扶了起来,在宽大的沙发上坐下来。
周总直愣愣地看着鱼缸中的死鱼,悲怆难抑。
想想项目巨大的资金缺口,未来依然是凶多吉少,不禁凄然泪下。
赵放生叹了口气,慈祥地看向周复明。
他心中明镜似的,周复明心里一定在骂他见死不救。
赵放生拍拍周复明的肩膀,欲言又止。
周复明回避着他的目光,哑着嗓子道:
“等市里的行政区划落实了,朝阳就是一环之内最后一块可以开发的规模用地了。”
“嗯嗯,当之无愧的地王。”
赵放生故作兴趣。这本是旧闻,以他和海杭高层的关系,怎么不知?
“当初高价拿地,却也是歪打正着。”
周复明又补了句。
“嗯嗯。”
赵放生随口敷衍。
当初,如果不是周复明在拍卖会上,擅自提高成交价格,高价摘得朝阳地块,他们就不会有这次合作,更不会有今天这事。
二人重又陷入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看着垂头丧气的周复明,赵放生还是有些不忍。
率先打破沉默,柔声问道:
“今天的事,你是不是怪我?”
周总低着头不说话。
自从他创业以来,赵放生就是他的领路人和保护神。可是今天,他竟然见死不救。
赵放生长叹了一声:
“你以为这杯酒,光是你的运气好吗?”
他的眼睛有些潮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拼好后,递给周总。
纸条上面写着“封條”二个字,还盖着台智的印章。
“复明,你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是我的义子,我舍不得呀。”
赵放生轻轻擦着眼角,声音带着鼻音。
看着周复明茫然的样子,一边的杨稀音忍不住插话道:
“你喝的那三杯酒都没有毒。有毒的那杯,我事先换走了。”
周复明张着的嘴,半天才收了回来。
他喃喃地道:
“原来是这样。”
“做戏做全套。既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