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到院前,只听里面传出一阵欢声笑语,张陈放赶忙推开门,只见刘灿云坐在院子中间,双膝上搁着一个灰布袋,一边穿针引线,一边与丫环有说有笑,身旁的地上还摞了一些布袋,正上面皆是绣着一个‘捻’字。
捻军所穿服饰、包括兵刃,甚至马匹上都有‘捻’的记号,磨弯打捎之时装粮用的布袋也不例外,但是看到这些布袋出自刘灿云之手,这让张陈放感到非常别扭,大声质问一旁的丫环:“这是怎么回事!谁让你擅作主张把这些东西带过来的!”
丫环一阵惶恐,低头道:“少主息怒,奴婢错了。”
刘灿云侧身道:“是我吩咐的,这几日闷的慌,就让她给我带了一些针线活来消遣时间。”
张陈放摆了摆手让丫环退下,走到刘灿云身前,扬眉喝道:“好大的架势,还真把自己当成客了!”见她自顾绣字不搭理自己,又讪笑道:“我真是看走眼了,本以为你只是心狠手辣,没曾想也如此心灵手巧。”
此番嘲弄并没有扰去刘灿云的兴致,她有条不紊的将字绣完,弯下腰咬断线头,将捏在指间的绣花针往张陈放眼前一送,“喏,拿去吧。”
张陈放自忖没这个手艺,不解的问道:“你这是何意?”
刘灿云抿嘴一笑,道:“当然是让张少主收起来了,这般凶器在我手中那还了得。”
张陈放听出讥讽之意,张泷担心她暗藏利器伤人,确实对其处处提防,就连用完饭菜之后的碗筷也是当即收走,于是摊手道:“这可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只要你愿意只管绣就是,反正也是替捻军做活,提前说好,可是没有工钱的。”
“那你刚才一进门紧张什么,是怕我会取你性命吗?”
“一根绣花针也想杀我?你未免太小瞧我小霸王了吧!”
“哼!那就试试!”
话音未落,刘灿云身形骤起,双指捏针直刺张陈放面门,张陈放没料到她真的会用针偷袭自己,差之毫厘歪头躲开,刘灿云速度更快,手腕一扭反手接着又是一刺,张陈放已是躲闪不迭,情急之下抬臂一挡,绣花针便刺在了胳膊上。
张陈放顿时疼的哇哇大叫,咬牙拔下针来扔在地上,破口大骂:“你这贼女无端偷袭,卑鄙无耻!”
刘灿云噗嗤一笑,“怎么样,滋味如何?”
张陈放揉了揉胳膊,肘部恰好抵在了腰间的燧发手枪上,这把枪正是他在天京时陈玉成所赠,一直妥善收存留作纪念,此次贼匪来袭便随身携带以备不测。
徒然受这针刺之痛,张陈放也是恼羞成怒,将别在腰间的燧发手枪拔了出来,伸手递向刘灿云,怒道:“贼女,你若有胆量你就用这个打死我!”
“这种新奇玩意儿我可不会用,”刘灿云摆手轻笑,“再说若是杀了你,我也逃不了,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死。”
先前在寨墙上早已放了一枪,此时枪内并没有火药,张陈放也是有恃无恐,继续挑衅道:“怎么?现在不敢给刘虎报仇,以后我可就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了!”
刘灿云愣了愣,叹了一口气,凝眉道:“生死有命,怨不得旁人。”事到如今,刘虎之死说来委实咎由自取,毕竟当时是他先要杀张陈放,换做是谁也不会束手待毙,只能怪他咎由自取。
“你这人真是奇怪,这么说来你是不想杀我,不报仇了?”
“不要跟我提这件事了!”
念到张陈放曾在黑石寨为那些无辜的死难者求过情,刘灿云确实已经没了杀他的念头。
张陈放略感意外,心里却是一阵舒适,这个世道少一名仇人,是一件比多一位朋友还要开心的事情,因为仇人会无时不刻的想要复仇,而朋友却不一定随时随地派上用场,张陈放深知这些道理,比如现在,刘饿狼联合各路匪贼攻来,雉河集陷入危难之际,各旗的捻军却远在他方,纵然有心也无力救援。
这时雉河集外传来阵阵喊杀声,又一场大战迫在眉睫,刘灿云问道:“今日如此不得安宁,是不是我爹打回来了?”
张陈放哼了一声,恨恨道:“只是刘饿狼哪里有这个胆子,不止是他,淮北那些投靠了清军的贼匪都来了,加起来最少一万人马。”
刘灿云问道:“这么说你们有些抵挡不住了?”
张陈放点头道:“没错,敌军兵力于捻军三倍有余,若是孤注一掷拼死攻城,确实有些难以抵挡。”
“弃城杀出去也不是不行。”刘灿云思忖片刻,道:“只是你们的兵力太少,即便能够成功突围,自保尚且困难,更别提顾全雉河集这些百姓了。”
守也不是,走也不是,实在难以抉择,张陈放在院中来回踱步,听到寨外喊杀声四起,快步迈出院子,犹豫了一下,又折了回来,直勾勾的向刘灿云看去。
刘灿云被他看的头皮发麻,皱眉问道:“你想要干什么?该不会是要拿我去要挟我爹吧?”
“聪明。”张陈放竖起了大拇指。
“你想多了。”刘灿云顿了顿,叹气道:“我爹那个人把钱财名利看的极重,想用我来要挟他,恐怕不太好办。”
“怎么可能,我就不信刘饿狼不会顾及你的性命。”张陈放难以置信。
“不信?好,我跟你去试试便知。”刘灿云无奈一笑,先前一步走了出去。
-
徐家团练的帐营远远的扎在了涡河对岸,徐立壮根本没打算让自家练兵参与进攻,瞧见贼匪们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