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直昂立在天王殿门口的广场上,将场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知客僧的反应,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初时的震惊,随后的惶恐,继而的希望,甚至最终的一丝丝怨毒,都被谢直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人之常情,毕竟所谓“佛法高深”,强调的还是专业素养,就人之本性来说,得道高僧和普通百姓区别不大,只不过得道高僧在第一反应之后,能够根据佛法做出正确的选择,而普通百姓大多数都会受到利益的支配……再说,就冲刚才饿虎扑食的劲头,这位知客僧,距离“得道高僧”恐怕还有点远……
不过谢直也不准备再怎么处置这位知客僧了,装逼打脸那种桥段,放到有身份的人身上才好看,区区一个知客僧,让他真提不起兴致来,即便他只要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断送了这位在白马寺之中的前程,谢直却也不想多事了,说到底,只不过是他挡了自己的去路,不好好说话,还耍无赖,一个大嘴巴,就是一份教训,记住即可,不以为甚。
不过,让谢直有点想不明白的,确实那位白衣长发人的反应。
就冲他刚才的表现,还没弄清楚自己一行人的身份呢,二话不说,就要动用名帖号令河南县拿人,这么一看,他平常也得是位跋扈的主儿。
谢直看他四十上下的年纪,不是自身身居高位,就是家中的背景雄厚。
要不然,这脾气,这做派,能活到这个年纪,费劲!
谢直猜测,这位干脆就是个官员,要不然也练不出这一份颐指气使的劲头来,甚至谢直已经做好了好好做上一场的准备,到底是要看看这位的身份贵重,还是谢三郎出手凌厉。
结果,自己这一报名号……
对方直接怂了……
那变脸的速度,谢直甚至以为到了蜀地,亲眼看到川剧绝艺,从蛮横强硬,变成通情达理,不过瞬间而已,也就一甩头的功夫,这比川剧变脸还快呢,变脸好歹地手上捏动一个小机关,人家这根本不用!
不信?
僧正甩着呢……
谢直看着眼前的这位白衣长发人,深切领会到什么叫做“前倨后恭”,真是长见识,能够把面目表情切换得这么自如,高人啊,咱得请教请教……
“你是……?”
白衣长发人仰天哈哈一笑,状似豪迈,仿佛根本没把刚才的“误会”放在心上。
“谢御史。
要不说咱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呢……
在下与谢御史神交已久,早就想拜会一二,却没有想到,竟然能相遇白马寺,这也是你我二人的缘分啊……
在下刘普会,不知道谢御史可有所耳闻?”
谢直都让这位的自来熟给弄懵圈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谁跟你是一家人,我跟你很熟吗?还有没有耳闻,什么破名字,我非得知道你不成?
等等!
刘普会……?
这个名字还真有点耳熟……
哦,想起来了!
谢直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
刘普会顿时大喜,你看看,咱也算是洛阳城里面的名人了吧?大名鼎鼎的谢三郎都听说过自己的名字!
谢直哪知道他那么多的内心戏,直接向身边的杜甫说道:
“老杜,你还记得当初我刚刚要组建大车帮的时候,田大壮跟我怎么说的吗?他说洛阳漕帮虽然是洛阳城内的第一大帮,但是要是论长远,还得说洛阳脚帮……
这洛阳脚帮表面的帮主,姓刘,乃是一个五十余岁的老汉,他真实的身份,确实刘家的一介家奴……
至于这位刘家,就是洛阳的巨商刘家,据说从贞观年间,就掌控了洛阳脚帮……
他家如今的当家家主,就是刘普会……”
这些话,谢直倒是没有瞎说,当初他筹备大车帮,准备的时候,特意把“大舅子”田大壮招呼过来,然后跟谢二哥、牛家兄弟、李旭一起扫听洛阳城里面的帮派情况,杜甫呢,恰逢其会,正好去找谢直串门,谢直也没拿他当外人,就当着他一起聊了起来,毕竟人家老杜也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又是河东裴氏的姻亲子弟,多多少少也了解点洛阳帮派的情况,一块聊聊也是正常。
就在当天的商量的时候,田大壮提到了这位刘普会。
他本来就是洛阳脚帮的小头目,赶车走货之余,没事干干啥去,有意无意地打听打听脚帮的情况呗,就像后世一样,你既然跟着人家吃饭,除了知道自己的直属领导是谁,不得知道知道哪个是公司总经理,哪个是管业务的副总,哪一个又是管营销的副总,再有点心的,就得打听打听董事会都有谁了吧?田大壮也是如此,打听来打听去,还真让他找出来脚帮的董事长是谁了,正是这位刘普会。
谢直说完了这个,顿时意识到了不对。
自从漕帮覆灭之后,洛阳帮派里面,只剩下了脚帮和大车帮,他是大车帮的幕后老板,人家刘普会是脚帮的幕后当家……脚帮和大车帮可是各干各的,断然没有“红花绿叶白莲藕”的那种亲密,说针锋相对有点过,但是说是竞争关系,如何也没有问题,怎么成了“一家人”了,“大水冲了龙王庙”又是从何抡起的?
果然,谢直和杜甫说完了刘普会的情况后,这货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随即又是一笑。
“谢御史说笑了……
洛阳脚帮不过是一群穷苦人抱团取暖而已,刘家世代经商,多多少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