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歆兰是个单纯热血的女记者,她一开始就得到了新闻线索,想要去采访庆隆纱厂的时候却被拦在门外。
于是她回报社想发一条快讯,也被主编撤了下来。
她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四处打探,不但从唐蝶的工友口中得到了许多真真假假的消息,还弄到了巡捕房的验尸报告,最后才来找两个目击者询问。
“那一定是杀人案。”听说唐蝶还怀了孩子,韩虞更是愤怒,不假思索的说道,“这是彻头彻尾的谋杀,赐来福的机器有安全把手,一旦有东西搅进去就会紧急停机。死者被纱线勒成那个样子,显然是有人把安全开关闭合了。”
他当时就想到了这一点,毕竟是欧洲回来的技术人员,精通这些机器。
靳歆兰眼睛一亮,追问道:“你觉得是谋杀案?”
“咳。”周尔雅轻轻咳了一声,看了眼韩虞,觉得他刚才对记者说的话太欠缺考虑。
即使是谋杀,在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警方都不能定罪,更何况一个普通的目击人。
韩虞听到周尔雅的咳嗽,知道自己有点冲动,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只是感觉很蹊跷……”
“还不能确定。”周尔雅淡淡开口,出来否定,“虽然,她的手指断裂处切口很整齐,手指的位置明显精心摆放过,死亡的姿势更是经过设计。”
“但这还不能证明是谋杀,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
听到周尔雅得体的回答,韩虞不得不在心里感叹,督军家的公子,和自己这样的粗人就是不一样,每句话都很精妙,既给了记者细致入微的证据,又避免她乱写。
周尔雅没给肯定的答案,但靳歆兰得到了案发现场的第一手资料,已经心满意足,她相信把真相写出来,一定会引起轰动。
靳歆兰走了以后,韩虞更是急躁,来来回回在会客厅里面踱步。
周尔雅租的这栋原本是前清时候一个法国商人的住宅,后来几经转手,保存完好。
一楼的客厅宽敞明亮,外面带一个小花园,白色的栅栏抵作围墙,下午阳光正好能从飘窗射进来,温煦静谧。
“现在怎么办?就算记者的报道出来,没有证据,要是巡捕房不抓紧追查,还是很难找到凶手。”
韩虞坚持认为,这应该是谋杀,他现在担心的就是此案就这么不了了之,没人去管枉死的冤魂。
“不用着急,等两天看看。”周尔雅不急不缓的看了眼韩虞,“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这个案子,我要查个水落石出。”
韩虞回答的斩钉截铁。
他要成为周尔雅的搭档,和他一起揭开世间的黑暗,查明真相。
韩虞想到了死者的眼睛,看到了那等残忍的景象,他心中的正义感就不能容许他置之不理。
周尔雅在阳光下看着韩虞,微微一笑:“以后,请多多照顾。”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韩虞走到周尔雅面前,深吸了口气,眼眸真诚的看着他,猛然一鞠躬,伸出手,“很高兴能成为先生的伙伴,以后请费心指教,多多照顾!”
他是在不适合这么隆重正式的样子,而且还尊敬的喊自己先生……
周尔雅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几秒后,细腻微凉的指尖轻轻触了触他温暖带着薄茧的手掌。
韩虞没想到从不与人有肢体碰触的周尔雅竟然伸手过来,大喜过望的握住他肌肤细腻、一摸就是养尊处优的手,用力晃了晃。
周尔雅有些后悔和他握手,倏的从他滚烫的手心中抽出自己的手,甩了甩,习惯性的从怀中掏出手帕擦了擦修长的手指。
“别介意,我不是嫌弃你,只是不喜欢沾染别人的气息。”周尔雅淡淡解释,他也不喜欢别人沾染自己的味道。
换成刚认识的那会,韩虞肯定会在心里默默吐槽他是个怪人。
但现在越来越熟,而且周尔雅对自己有知遇之恩,韩虞当然不会介意,反而觉得他的一些小怪癖很可爱。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你……不过你放心,我没传染病。”韩虞开了个玩笑,打量着这个大房子,开始寻找自己办公的位置。
“我让蔡副官给你收拾了一件卧室,今天就搬过来吧。”周尔雅知道韩虞住的地方很差,反正公馆很大,房间多的住不过来,他一个人在这里睹物思人,心情也不好。
“那……租金以后从我薪水里扣!”韩虞没有矫情,已然将周尔雅当成亦亲亦友值得托付的人,“我现在就出去找找线索。”
又过一天,大公报的报道总算出了,虽然许多过于激烈的文字被删改,但大抵庆隆纱厂发生了一场可怕的死人案件,这个讯息终于还是传达到了市民眼里。
在这乱世,人命不值钱。
但这女子死得实在太过离奇,既然有人挑头报道,谷家就再也压不住,好几家报刊都出了转提,叙说这件纱厂中的诡异命案,一时间引得市井沸腾,众说纷纭。
谷家焦头烂额,还尽力引导舆论,让人觉得这就是意外。
“做实业的人谁不明白,这些工人全不照着安全施工守则行事,难免会出意外。你说谷家隔壁的缫丝厂,哪天没人割掉几个手指头,谁在乎这事?”
“是啊,赔点钱就完事了,这次是不是死者的家人对赔偿不满意啊?”
大部分都是这样的猜测,但也有人不同意他们的说法。
“纱厂里丢命的是不少,但说这硬生生卷进纱机,活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