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被打破之后,就是铺天盖地狂涌而来的喧嚣,镇都镇不下来的喧嚣。

我浑浑噩噩的,以致那一夜是如何渡过的我都记不清。

精卫说我发了疯,在祖母的床前哭着吼着,闹着说我的祖母没死,不准任何人碰她。即算是大王,也近不得前去。无奈之下,大王便按住了我,叫女医刺了我的昏睡穴,这才将我抱着去暂睡了。

扶苏和元曼跪在祖母的床前跪了一夜,尚且未将灵柩和一切安置好,天蒙蒙亮泛起了鱼肚白时,才将华阳宫内一应东西都换成了素白色,将灵堂设好,抬着祖母入了棺。

因着担心我梦中会太惊,精卫早早的熬了安神汤,模模糊糊间我睁过一次眼,精卫便将这安神汤给我强行灌下了,我才得以好生睡着,直至日上三竿了,才悠悠的醒转过来。

我静坐在床上听着精卫叙述昨夜之事时,心头凉凉的,犹觉我的祖母还未走。明明,明明我摸她的手时,还是温温热热而绵软的,竟是叫我如何相信,祖母就会这般走了。

冷静过后,我的眼泪依旧止不住,只是比昨夜的失心疯要好了许多。我尚能唤精卫为我拿来一袭缟素和麻衣,安然的穿上,盥洗过后,粗浅画了眉,又味同嚼蜡的用了些早膳。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华阳宫的大殿走去时,我心麻麻的只希望不要看见那黑漆描金的楠木棺椁。

可再怎么欺骗自己,也掩盖不了这满宫满院的白,这归于沉寂的白。

皑皑白色覆盖了我的眼,不待我走到大殿门口,阿政便出来迎我。巫祝在院内颂唱着听不懂的咒文,嗡嗡一片都是悲怆之音。

他的剑眉依旧凌厉,他的眸子依旧深沉,只是在看我时多了三分怜惜,“青凰,祖母走得很安稳,她受了这大半年的病痛折磨,走了也好,不必再受苦了。倒是你,莫因斯人已逝,太过劳心伤神拖垮了自己的身子。”

我颤抖着缓缓拥住他,伏在他的胸膛,那难受仿佛才减轻了些。

“好。为了阿政,为了扶苏儿这几个孩子,我也会好好的。”我在他怀中低喃着,“我若不能好好的,祖母该会怪罪我的不是?”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温热大手在这炎夏并不烫人,低喃着温声软语,“你能想通,就好。”我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可知,昨日你疯了般的哀嚎着,祖母仙去政尚能面前撑住悲伤,可青凰你若再出了事,政就当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阿政的话语很平淡、低沉,可字里行间透出的,却是我从未感受过的。我想,那大概叫亲情,似一脉相传却更让人懂得珍惜的亲情。

相拥许久,阿政才放开我,低声道,“政暂时还未让众人合上棺,你且随政再去看祖母最后一眼罢,切记,再莫悲伤过度伤了自己了。”

我点点头,已经看见了那黑漆的棺椁时,我的心神反倒是没那么恐惧惊慌的。

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那台阶,黑漆棺椁渐渐完整呈现,灵堂内悲戚一片。有很多相熟的人跪在屋内哭着灵,朝臣有我认识的昌文君、昌平君、王翦、李斯等等,有所出的宫妃也大多都在,芈青萝更是带着嬴高跪得最近。孩子们也大多都在,不过他们大多对华阳宫不甚想熟,并无多少悲伤神色,除了元曼和扶苏几个哭得眼泡子都肿了之外。

棺椁尚未合上,我缓缓凑近跟前,目光爬过棺椁的边野,落在棺中合眸的老妪身上。九床锦衾盖在她的身上,只露出个脸来。她头上戴着金玉簪、琉珠撺的步摇紧紧贴着她银灰的发。她的妆容威严又不乏慈祥,神态安详得仿佛真的只是浅眠而已。

至少,走的时候,她的面容是宁静的。

看着棺材中那熟悉的面容,我启唇低喃道,“祖母,您且安心去罢,阿政和我都会让您安心的。”

说罢,我扭过头去,再不看那棺椁中的人。泪水肆掠,但见阿政上前,将那锦衾一层层盖住祖母的脸,然后他挥了挥手,一众奴仆抬起厚重的棺盖,合盖的闷响告诉我:她再回不来了。

我跪在祖母的灵前,重重磕了三个头,阿政才扶我起来。

“政准备给祖母用庙祭,青凰,你觉得如何?”他将我拉至一侧,低声在我耳畔问着。

祭祀是大事,常理来说,他不该问我这女子的。但他如今看得起我,又体恤我也是祖母带出来的,和祖母亲近,才来问询一回我的意见。

“此等大事,全凭大王做主就好。”我如是回答道。

他点点头,遂去安排一应事宜。庙祭之前,尚有错综复杂的祭祀规格礼节,颇为复杂,更为重要的是,庙祭是要将先人请出来与新丧者一同接受祭祀的,以示今人受先祖庇荫。

规格之高、礼节之繁,阿政还是选了庙祭,他对祖母亦是看重极了的。

精卫上前来欲扶我先退下休息,芈青萝却在此时闪到了我跟前,她目光无神,语态中有着责怪之意,“青凰姊姊,我唤你一声姊姊,是因你我终究为一家人。可是姊姊呢?姊姊从前做了什么我都不欲与姊姊追究了。可祖母临了前,想再见我一面,姊姊为何都要加以阻拦?”

我不屑理她,况,拦下人的并非是我。祖母自己都说罢了,她对芈青萝,亦是有些失望的,才不愿最后等着见她一面罢。昨日那情形,即便是等人去咸阳宫内唤来了芈青萝,她也不见得能见到祖母最后一面罢。

我冷哼一声,睨了她一眼,“你若觉得你还有脸见祖母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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