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谨感受到手心的濡湿,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从一个深深的洞里传出来:“要是……这些事……这些事都没有发生过……没有发生过该多好……”
严谨看着她,却意外地笑了:“说什么傻话呢?你看看我,我从来就不做梦。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得老老实实去面对是不是?”
季晓鸥所有的小动作一下静止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放开严谨的双手,左右开弓抹去眼泪,再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镇静。要到这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披头散发形象不佳。掀开被子下了床,睡裙的下摆只能遮到大腿的中部,她两条光溜溜的长腿便肆无忌惮地裸露在严谨的眼前。
严谨的眼睛一下便挪不开了。他笑嘻嘻地说:“在看守所两个月,眼睛里看见的都是男的,我怀疑那里面连耗子都是公的,你穿成这样在我眼前晃,不是逼我犯错误吗?”
季晓鸥原本还有点儿害羞,让他如此一说,反而坦然了,拿起一身运动服大大方方光着两条腿从他面前走过。在卫生间里,她就着冷水洗了个脸,十指如飞理顺长发编成辫子。等她穿好衣服再走出来,脸上虽然没有任何化妆品,却是粉**白的娇艳,如盛极绽放的桃花,让严谨有片刻失神。
她坐在严谨身边,握起他的左手,将那手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你找到要找的人了?”
严谨没有立即回答,反而用可以活动的右手取出一盒烟,叼起一根问道:“可以吗?”
季晓鸥一直很讨厌人抽烟,即使她喜欢看严谨抽烟的样子,那也仅限于室外。室内一旦有人抽烟,尤其是她这个到处都是棉织物的美容店,臭烟油的味道恐怕半个月都不会散掉。但她扭头看了看严谨,他的脸上居然罕见地出现烦恼的痕迹。两人对视片刻,方才那个问题的答案她已了然在心。
她从他手里接过打火机,按着了送到他眼前,让他就着她的手点着烟,看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慢慢地吐出来,才问道:“那……那你还回去吗?”
“回哪儿?”
“看守所。”
“回,当然回。”
“可是……”
严谨立刻按住她的嘴:“别说,千万别说出来!你一说这话,我要真跑了,你就不仅是包庇,还是教唆犯罪明白吗?我要想跑,太容易了。可我要真是跑了,不仅我们家老头儿老太太要倒霉,恐怕你也得受牵连。别把警察想那么傻,他们只是反应慢,等他们反应过来顺着根儿往后捋,总会捋到你这儿的。”
季晓鸥嘴被捂着出不了声,只能用大眼睛一眼一眼地瞟着他。
“不过你别害怕,只要我回去了,就绝不会有人再找你麻烦。”
“我没害怕!”季晓鸥终于在他手掌的覆盖下发出声音,“如果我害怕,昨晚不会留下你。”
严谨的手从她嘴边挪开,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谢谢你,证明我眼神毒辣没信错人。晓鸥,有件事我要托付你。”
“你说。”
“还记得‘三分之一’吗?”
“当然记得。”季晓鸥点头,“想忘记也没那么容易。我头回看见那么金碧辉煌的鸭店,印象深刻。”
严谨轻笑一声:“行,这会儿还能讲得出笑话儿,真不错,随我!”
“就甭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都替你害臊。什么事,接着说!”
“很简单,等我回了看守所,你去见见我们家老头儿老太太,跟他们说,我在里面管不了那么多,‘有间咖啡厅’和其他几家店都随他们处置,想留着想卖了,随他们便,只有‘三分之一’,绝对绝对不能动。”
“为什么?为什么单单留下‘三分之一’?”季晓鸥凝视着他,这一刻她明白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她想知道“三分之一”到底特别到什么程度,能让他回去自首之前冒着危险专门再来一趟“似水流年”。
严谨吸口烟,“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说吧。”
“从前啊,有三个傻小子结拜,三个人跪在地上磕头,说不求同年同月生只求同年同月死。他们以为磕了头,以后就真的可以同生共死了。后来,很多年过去,三个中的一个先走了,另一个在他走前都不敢去见他,以为不亲眼看着他走,就可以假装他还活着。这么些年了,他连他的电话号码都没删掉,每回换新手机,都把那个号码认认真真输进去,假装他一直都在,假装他一直都在电话那头好好活着……”
严谨仰起脸看着天花板。刚装修过的天花板上纯净无瑕,没有任何值得看的东西。但他仰着脖子看了好长时间。季晓鸥看到的,却是他忽然泛起红晕的眼眶。
“所以那家店叫三分之一,因为少了其中一个?”
“是的。”
“那个一直没有删电话的人,就是你?”
“是的。”
“那活着的两个中的另一个,是睿敏哥?”
“是的。”
季晓鸥垂下头想了想,勉强一笑:“一个兄弟情深的感人故事,让你讲得这么烂,你真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
严谨摸摸她的辫子,“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从头到尾好好讲给你听,可现在没时间了。你听着,这是件重要的事,不管以后我能不能出来,‘三分之一’我都打算交它经营下去。”
季晓鸥吓了一跳:“交给我?我从来没做过饭店生意,那么大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