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拟原本猖狂的脸色,在听到她这句话之后,倏然冷厉了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泼天的怒火。
“你——!”
“生气?”裴瑶卮淡淡一笑,“听不得这话呀?可心甘情愿做了外人的手里刀,算计本国亲王正妃,回过头来却半点好处没捞着,反倒被药翻在了道观中的人——”
她天真地看着潘拟,问道:“不是你吗?”
潘拟气急了,偏偏她说的又全都是事实,没得叫人反驳。
她粗粗喘了半天,大热天的,身上却直个发抖,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了拳头,裴瑶卮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会儿,轻轻一笑,正要绕过她离开之际,不意间,目光越过她肩膀朝前看去,脚步却忽然顿住了。
潘拟没注意到她这点子微弱的异常,也就在这一时半刻,心里的火被高高的日头一拱,一下子便爆发了,嘴上辩不得,索性便伸了手,下了死力气朝她推去——
裴瑶卮心头一动,不闪不避,生生挨了她这一推,狠狠摔倒在地,手上一麻,紧跟着,慢悠悠地涌上一阵痛意。
潘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笑勾起,正待再接再厉,却不想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厉喝:“你干什么?!”
小姑娘中气十足的声音,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朝她泼来,潘拟定了定心神,只当是楚王妃的侍女去而复返——这倒也没什么了不得的,终究没有旁人见到这一幕,便一切都好说……
报定了这样的心思转身看去,可她却在看清了身后的来人时,如晴天霹雳似的,生生被定在了原地——
除了取了竹篮回来的轻尘,信步而来的,竟还有一位楚王殿下。
萧邃此刻的脸色很不好。
轻尘去找篮子时碰到了他。听说王妃要采石菖蒲,楚王殿下来了兴致,左右此刻无事,便一路随着轻尘一起过来了。
不曾想到,甫一进药园,入眼的便是这样一幕。
“你做什么推人!真当我家王妃老实么!”轻尘急了,甩飞了手里的篮子便跑到瑶卮身边,仰着头冲潘拟嚷嚷了几句,回头满眼都是关切地去扶她:“娘娘,您怎么样,哪里伤到了?还站不站得起来?”
裴瑶卮分出精力低声安抚了她两句,耳朵却一直竖着,仔细关注着那两人的动向。
潘拟见萧邃阴沉着脸色走来,心头慌得不行,身上硬是转瞬间换了一茬冷汗。她微咬着唇,凌人的气势荡涤一空,端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低低欲辩:“殿下,小女子不是……不是有心的,王妃娘娘她……”
萧邃从她身边走过,来到裴瑶卮身边,屈膝,一把将她横抱而起。
裴瑶卮低呼一声,捧着自己蹭掉了一层皮的手腕,尽心尽力地装可怜。
萧邃垂眸,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看向潘拟。
“潘姑娘,”
潘拟闻声,不觉间急促地上前一步,惶惶地看着他。
“今日之事,大概是个误会,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话意客气,但他说这话时的语气神态,却让潘拟片刻不敢放松。
“是啊,潘姑娘,”这时候,裴瑶卮羸弱地开了口,满满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没站稳罢了!”
潘拟恨极了她这模样,但此刻显然自己半点不占理,更没有分辩的资格,只得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告罪。
萧邃一路将裴瑶卮抱回了去华馆。
“殿下您怎么这样啊……”
刚一进院子,可见没了外人,轻尘便憋不住了,低着头嘟嘟囔囔地抱怨,“那姓潘的是怎么推的娘娘,您与我都看见了的,眼见为实的事,您竟还说是误会……”
她说着,蹲在瑶卮脚边,仰着头看她,“娘娘纵然明白您不好与潘氏翻脸的为难,但这般大事化了……娘娘多委屈啊!”
瑶卮听得又无奈又好笑,那她没办法似的,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
“行了,”萧邃还是一副冷脸,半点没说被这日头晒化,他吩咐轻尘:“去取清水和药箱来。”
轻尘站起来,“不用请先生么?”
这话一出口,没等萧邃说话,便先让瑶卮给否了。
开玩笑,这么点小伤便请一元先生,如此大材小用,一元先生不怕麻烦,她自己都害怕折寿呢。
轻尘应了,紧着出门去办。萧邃坐在榻边,深深看了她半晌,捉过她的右手,小心捧着察看。
四周太静了,也太热了。
手上的痛意还未消散,可她却有点感觉不出来了。萧邃这会儿的模样太认真,也太沉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病入膏肓,就快不成了呢。
裴瑶卮有些不得劲,别别扭扭地,便想把手抽回来。
“别动!”他低低斥了她一句,倒是有效。
“咳咳……”她感觉,他好像是有些生气了,想了想,便道:“殿下,您不必介意轻尘的话,为您的宏图大业,我怎么着都不委屈,我都明白的!”
萧邃没抬头,没说话。
丫鬟送了趟清水,便下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清洗伤口,说是蹭掉了一层皮,半点也不夸张,那皮下一层血肉透出来,虽没出多少血,但却红得触目惊心。
楚王殿下的亲自伺候,她有些受用不起,尴尬之外,脸上也一刻红过一刻,说了两次自己来,却都被他置若罔闻之后,她索性闭了眼睛,由人摆布。
她仰头靠在贵妃榻上,将他一路上的神色回忆了一遍,嘴角不期然流露出一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