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之后,婉莹坐在酥骨醉人的十里春风里,依旧会在心里念叨:“永安九年,那一年的雪,下也下不完。老天爷好像知道一场浩劫即将来临,用这种方式告诉每一个人,可惜没有一个人懂,包括自己”
婉莹从梨园回到荣寿宫,路上北平王妃和东安王妃抓住婉莹,一个劲儿地喋喋不休。连大半年之后的中秋之约也早早地逼婉莹决定。
“师小姐,大婚日期定下来了吗?”北平王妃是师府里的常客,婉莹之前也是认识的。
“还没有,暂定正月初五先家里去,然后等候掖亭署的安排。”婉莹说。
“还是师小姐命好,六爷是亲王,太后唯一的嫡子,小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东安王妃一脸艳羡地说。
“可不就是这话,六爷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多少姑娘小姐们的春闺梦里人啊!”北平王妃说这话显然有些失态。
“大嫂王妃,你不会也暗恋咱们六爷吧?”东安王妃不怀好意地当着婉莹的面,戳破北平王妃的失态。
“弟妹,玩笑可以随便开,这样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你这样动动嘴皮子不打紧,本王妃可担待不起。更何况新媳妇儿还在这儿。”东安王妃失态被识破,脸上十分挂不住。
“大嫂,妹妹就是随便说说,您还真当真了。”
“这是能随便说的话吗?咱们都是有诰命在身的,说这样的话,你是安心咒我不得好死,哪天见了老三,非告你一状不可!”北平王妃能说这话,应该是消了气。
“好好好,嫂子哪天得空来我们府上坐坐,妹妹去京城最好的馆子定一桌,再叫几个角儿,好好唱几出好戏,算是妹妹给嫂子赔不是。”
“这还差不多,以后再敢胡说八道,仔细你的嘴。”
“好嫂子,妹妹再也不敢了。”
“两位娘娘,婉莹有些事,先走一步。”婉莹见两位王妃已经开始说一些自己插不上的话,着急去找婉芸,就匆匆与两位王妃话别。
婉莹还没走远,就听见身后的东安王妃的声音传进耳朵。“她可真有意思?还没当上亲王正妃,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咱们还正跟她说着话呢,她就走了。”
“行了,弟妹,少说两句,小心被人家听见。”
“你看她张扬的,那件流肩披是太后封后时的那件,今儿不年不节,她就大摇大摆地穿在身上了。真是庶出的女子,没有一点嫡出的涵养。”
婉莹听得浑身的青筋紫胀,看着婉芸走远,咬了咬牙,奔着婉芸跑过去。
走进才看婉芸也是被簇拥着,自始至终,也没机会跟婉芸说上句话。
婉莹坐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已经是酉正时牌。
“看了一下午的戏,怎么垂头丧气的?”齐秋丽盯着婉莹身上的流肩披问道。
婉莹解开流肩披,倏然觉得肩膀松快了许多。恹恹地说道:“看了一下午的戏,着实拿捏得紧,连杯茶水也没喝上。”
齐秋丽端了一杯茶递到婉莹手中,将沉甸甸地流肩披收在锦盒中。
婉莹抿了几口茶,怅然地说:“薛贵嫔被打入冷宫了。”
“那个薛贵嫔?宫里四位贵嫔中,没有姓薛的娘娘啊?”
“彤昭仪,被褫夺了封号,将为贵嫔。”
齐秋丽先是狠狠地盯着屋中的火炉上的茶水吊子,然后切齿说道:“贱妇,下十八层地狱都死有余辜。”
婉莹早饭吃得潦草,午饭更是没进几口,到了这会儿,忽然觉得腹中空空,对齐秋丽说:“晚饭你可吃了么?”
齐秋丽盯着茶水吊子不说话,像是没听见婉莹的话。婉莹听见茶水吊子里的水已经‘咕嘟咕嘟’沸腾,急促的水花裹着火急火燎的蒸汽,将茶水吊子上的小盖儿顶得‘哒哒’直响。婉莹又抬高了一个音调说:“晚饭你吃了吗?”
齐秋丽依旧盯着‘突突哒哒’不停的茶水吊子,眼睛里翻滚着说不清楚的洪流,有激动,有怅惘,有哀伤,有绝望,最后还是汇成一股长恨,涛涛东流。
“秋丽?”婉莹第三次叫了齐秋丽,她仍旧没有听见。
婉莹走过去,拍了齐秋丽肩膀,轻轻地说:“秋丽,当心水花子烫到你。”
齐秋丽听到这话,仿佛真的被烫到了一样,乍然一动,旋即带着一张惊慌失措的表情,说:“这火炉劲儿真足,才一会儿茶水就烧开了。”
婉莹疑惑地看着齐秋丽,她的表情好像是做了错事之后,极力遮掩的样子。
“咱们晚饭吃点儿什么呢?”
“啊?晚饭?那个……我……你……你饿了?”齐秋丽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惊慌之中。
“嗯,饿了。你吃过饭了吗?”
“我以为你在梨园用饭,所以刚才自己吃了点,我现在去给你看看,厨房里还有什么能吃的。”
齐秋丽说完,连火炉上的茶水也顾不上,急匆匆地从屋里出去。
婉莹看着眼前暴怒的茶水吊子,不知道该怎么把它从火上取下来。拿了一条厚实的抹布,试探着想要拎起茶水吊子,还没挨住茶水吊子,自己的手就被燎得生疼,抹布也掉进火炉里。看着抹布烧着,一股浓烟从火炉里冒出来,婉莹又急又呛,不停地干咳。
“小心烫着!”荣亲王掀开帘子的一瞬间,看婉莹正拿着一双火筷子,试图想拎起茶水吊子。
荣亲王二话不说从火炉地下抽出一个铁钩,钩住茶水吊子的把手,放在地上。
婉莹有些害羞烦躁,撅着小